程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低头贴了贴自己的脑门,还有些热,便把被子又围的严实了些。
“我小时候啊,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整天就在这片山里跑,从小跑到大。”
村里人都淳朴,就那么些人基本都认识,有时候饿了摘这家条黄瓜、那家一个玉米,都不是多大的事儿。
季晚晚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那你能说说叔叔的事儿吗?”
父亲和哥哥的死就是程意心里的结,见他不说话,季晚晚又赶紧说。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
“没有,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程意的父亲叫程河山,名字简单直接,却从小被他的父亲、也就是程意没见过面的爷爷灌输了崇高远大的理想,那就是复原失传已久的古代铸剑方法。
据说他们的祖先曾经跟随非常有名的铸剑师学习,学成后也成为小有名气的大师,这是让程家一代代都非常光荣的事情。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这几百年的战乱中,不只是程家,很多铸剑大师都断了传承,尤其在剑这种冷兵器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后,因为铸剑师没有用武之地、赚不到钱,也给这种消失加了加速器。
只剩下打铁匠这种普通的职业苟延残喘。
可到后来高科技的发展,做刀具、农具也有了更加省力的机械化生产,就连打铁的人都越来越少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
程河山便是其中之一。
平时虽然都是务农,可零碎时间也帮村里人打打东西,那时候没人知道他还会铸剑,毕竟那东西造出来因为古法失传品质不高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水果刀呢。
程河山文凭不高,就连写字很多都不会,只能写拼音,而且字体又大又丑,但他还是用笔把每一次实验过程记录了下来,记了一本又一本。
“我爸是个特别有毅力的人,我现在用的铸剑方法也是他恢复的,他觉得我聪明,一直想让我继承衣钵,可……”
他深深吸气,声音有点颤抖,季晚晚抓住了他的手。
“可我太不听话了,越反抗他就越按着我学,我就越不喜欢,成了个死循环。”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村子、讨厌天天让我打铁的父亲,无比渴望离开这里,接着终于考到了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的嗓子有些哽咽、干涩的疼,那些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其实无比清晰,折磨了他许多年。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哥,他从小就护着我,见我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主动跟爸说,‘爸,你让弟弟去上学吧,我喜欢打铁’。”
程意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眼泪从眼角滑落。
“其实我知道,他并不喜欢,他有个喜欢的姑娘,就在那年夏天,那个姑娘想让他跟着一起去外面打工赚钱,觉得种地打铁没前途,他其实已经偷偷准备了行李,因为我拒绝了那个姑娘。”
这些是他上了大学后在城市里遇到了那个女孩子,她问起哥哥,程意才知道自己欠了大哥多少。
季晚晚直起身子给他擦眼泪,也跟着难受。
“程意,你别说了。”
程意抓住她的手拉下去攥着,说自己没事。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报道后,过上了想过的日子,父亲总是看我不顺眼,交流也变少了,只是偶尔从母亲、哥哥那里听说一些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