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蕾孟惊喜地说道:“是的。”
“你哪一年来的美国?”
“1945年。”
“从日内瓦?”
“马尼拉。”
冼耀文抬起头,问道:“你家里在马尼拉做生意?”
杨蕾孟摇头,“我父亲之前是驻菲律宾领事,被日军杀害了。”
“抱歉。”
“没关系。”
“所以,你跟你母亲来的美国?”
“是的。”
“冒昧问一下,你母亲从事什么职业?”
领事的女儿,尽管老子已经挂了,大概也能留下一点人脉,自带人脉的员工才是一等好员工。
“在联合国做文员。”
“你母亲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恭维一句,冼耀文又问道:“你母亲贵姓?”
杨蕾孟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母亲叫严幼韵。”
听到“严幼韵”三个字,冼耀文略有一丝尴尬,这名字他熟,十三幺的名人花边故事就有写到她,而且连载了一周,不过故事的第一主角不是她,她只能算是第二女主角。
严幼韵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是嫁给杨光泩做妾,这本来没什么,只不过她这个妾当了没多久,就和杨光泩的上司勾搭上了。
这个上司的名气很大,姓顾,名维钧,从以往报纸上的八卦新闻来分析,严顾两人保持了长期婚外通奸关系,且并不避讳,杨光泩屁也不敢放一个,他会被派到菲律宾,据说是顾太太从中使了力,目的是赶走狐狸精。
知道根脚,后面的故事就好猜了,联合国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严幼韵能进里面当文员,不消说,肯定是顾维钧从中安排,这么说来,严幼韵是带着女儿来纽约投奔顾维钧。
心中想着,冼耀文不动声色地再瞄一眼杨蕾孟的脸,企图找出一丝顾维钧的影子,只一眼他就放弃了,找了也白找,他根本不知道顾维钧的长相。
没八卦可吃不要紧,他只要知道顾维钧是哥大的著名校友,与纽约的联系很深,知道顾维钧搞外交几十年就足够了,杨蕾孟自带人脉,有一等好员工的潜质。
“请替我向严女士问好。”客套一句,冼耀文又切换到英文,“杨,你的简历上写着你还是卫斯理女子学院的在读生,抛开学历不谈,威尔斯利小镇距离这里218英里,你是打算只做暑期工,还是打算买一架私人飞机?”
“我认为对知识的掌握,实践比学习更加重要,我已经找我的导师谈过,只要我的考试能通过,平时可以不用去学校。”杨蕾孟语气自信地说道。
“你之前有打工经历吗?送报纸、牛奶都算。”
“没有,我之前从未工作。”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通过一点一滴,冼耀文得出结论:杨蕾孟有成为一个好编辑的潜力,加上她背后的人脉关系,他给了对方秘书的职位。
名为秘书,实为办公室助理,和全旭差不多,干的就是打杂的工作,办公室之内,哪里需要人就去帮忙,办公室之外,订个炒面、比萨,跑腿取干洗的衣服,都在她的工作范围内。
周薪25美元,杨蕾孟欣然答应,并感谢冼耀文给她机会。
另一个女人面试秘书职位,冼耀文见到人以后就友好地把对方劝退,并上楼打给职介所,来了一顿连环喷。
《吉姆·克罗法》还没废除的年代,白人出没的场所都会拒绝黑人踏入,职介所简直有病,介绍一个黑珍珠过来,是想让他当黑人民族运动英雄?
这个英雄他会沾手,但不是现在,黑人崛起的红利还远远未到收割期,过早投入会摊薄投资回报,当下最好不要触碰黑白对立的话题,静待时机为好。
慢慢来,早晚他会向黑人伸出友谊之手,扶持他们开展零元购革命,有针对性地打击他未来的竞争对手,以实现平等的基础上合作共赢,弘扬国际无产阶级造反精神。
他是资本家,也是一位信仰坚定的国际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任何冼姓之外的资本家,是他倾尽一生为之奉献的事业。
在他心里有一个不切实际,却令他热血沸腾的目标,把整个宇宙打造成全民所有制,一切都属于宇宙人民,他身为一名为之奉献一生的革命战士,只想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所有的一切,他每天只拥有12个小时,其他战士共享12个小时,从第25个小时开始,都归人民使用。
目标、梦想先搁一边,他眼前还是得脚踏实地地干工作,打电话联系各种办公室所需的用品,一点点把办公室充实起来,捎带手打给一个房产经纪,询问附近有没有车库出租。
花社的起点太高,不利于将来讲艰苦创业史,往前延伸一下,设计出车库的艰苦岁月,再设计一点卖车卖房坚持理想的桥段,几十年后妥妥地一部励志片,赚点票房之外,再升华一下花社的内涵,一箭双雕。
当然,他自己不会充当男主角,花社急需一位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