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母是个目光短浅,心中没有成算的,对于燕羽要带走孩子,她作为祖母并不在意,反正她喜欢的二儿媳马上就要生了,大儿子的新妇也即将迎娶过门,还怕她没有孙子抱吗?
她讨厌的媳妇带着孩子再也进不来韩家的门,岂不清静?所以,在燕羽临行前,韩母心情是有几分松快的,还乐颠颠地跑去嘱咐大儿子:“阿策,送一段就行了,早日回来,不要耽误了迎新妇!”
韩策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嗓音更是凉凉:“母亲真是糊涂了,我韩策娶正妻时都未曾迎过亲,一个妾而已,有什么资格让我亲自相迎?”
韩策转身,指挥着侍卫搬东西锁院子,韩母跟在儿子身后追问:“那……这婚事要怎么办?隋家若是有意见……”
“母亲!”韩策回身,面色冰冷:“韩家高门纳妾,身为婆母去顾忌妾的娘家脸色,母亲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韩母被儿子斥责得一阵难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韩策的嘴角却勾着一抹讽刺:“母亲一贯是个会做婆婆的,只要拿出对待燕羽的态度来,隋家贵女还不是任你拿捏?”
韩母还在细琢磨儿子的意思,韩策已转身朝外院走去,只留下一句命令式的嘱托:“母亲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是不准动这个院子!”
东洲与北洲之间隔着京城,燕羽一行人只需朝正北方赶十二三日就可以到达京城,从京城再一路北上,十二三日又可以到达北洲。
燕羽坐在马车里计算着日子,此时正值冬月,无需加紧行程,她也可以在北洲为飞飞过生辰,原本出了韩府稍有缓和的心境,在她撩开厚重的车帘,看见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车架右前方的韩策时,不仅脸色阴沉起来,连嘴角都耷拉着不情愿!
她原以为,韩策送上一段路程就会离开,如今出了东洲地界,男人还是跟在左右,嘘寒问暖,忙东忙西的,不知他意欲何为?
或许是燕羽的目光过于炙热,韩策似被感应到,突然回过头来,看见妻子正望着他,立刻展颜一笑,燕羽却没给他留面子,啪地撂下了车帘。
韩策不以为意,驾马贴近车架慢行,隔着严丝合缝的帘子笑道:“翙翙不用辛苦远远望着夫君,若是想夫君陪伴,喊一声就好。”
燕羽拿起拨浪鼓在飞飞面前摇,好像没有听到车外的声音似的。
韩策带着二十名侍卫,都卸下铠甲军装,做普通侍卫和商户打扮,一路行来也算肃静。
到第十日傍晚,行到京城周边重镇,寻了镇上最大的客栈过夜。
飞飞白日里在马车上睡了两觉,吃过晚饭后又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玩闹到戌时过半才睡熟。
燕羽打发奶娘去隔壁房里睡,若是晚间孩子要吃奶,再招她过来,飞飞已经能进食软绵的食物和一些汤汤水水,燕羽打算着到明年春天就让孩子完全离了奶娘。
韩策派人在客栈里里外外巡视一番,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都是普通的旅客,回到房间就看见妻子散了头发,打着哈欠,拽过棉被躺卧下来,一整套动作,自然又随意,没有理会夫君,也没给夫君留位置。
韩策脱了外袍,凑到床榻前,对着仅剩两扎宽的床榻,一屁股坐下去,紧接着又提上一条腿,挨着燕羽的后背,一点一点往里挪蹭,还死皮赖脸的低声央求:“翙翙,夫君骑了一天马,又累又冷,实在是受不了了,给夫君留个位置,让夫君躺一下,松松筋骨……”
燕羽为了避免韩策的触碰,赶忙往里躲闪,却依然背对着男人,对韩策每到客栈过夜,就赖在她房里的行为烦不胜烦:“韩策,你别告诉我,这个客栈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韩策终于整个身子都躺在榻上,伸直了腿,舒服地喟叹一声:“翙翙说对了,恐怕再行多远,客栈空闲的房间都不多,现在正值年关,很多探亲访友归家的人群,能有一个房间都不错了……”
燕羽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冷声提醒道:“韩府已经为我办了葬礼,这世上已没有燕羽这个人,你我夫妻关系自然也不存在,韩将军不该再与我同处一室!”
韩策翻身侧躺,脸对着妻子的后脑勺,眼睛盯着妻子圆润的耳垂,低柔了声线:“翙翙也累了吧?早点睡!”
同样的话,每日都要说,燕羽已经习惯了韩策的顾左右而言他,要装傻就让他继续装下去好了,就算他送到北洲又能怎么样?韩家那么一大摊子等着他主事,总有些人和事会逼着他离开的。
困意上涌,燕羽不再思虑杂事,刚刚放松下来,意识处于朦朦胧胧间,就被一声巨响震醒,她连忙将手臂搭在孩子身上,可是,寂静的夜里,突然的打砸和喧哗,飞飞还是被惊得一抖,炸着小胳膊小腿哇的哭出声来。
燕羽赶忙抱起孩子在怀中拍哄,韩策皱紧眉头,手臂在妻子的肩头摩挲了几下,听孩子哭声渐小,穿起衣袍推开门,吵嚷声更清晰了一些。
“你们这帮狗崽子,知道我们是谁吗?”
韩策站在二楼向客栈的大厅望去,有一个中等身材,瘦削无须的男人,脚边是断裂的座椅和破碎的酒壶,手中提着一把大刀,刀尖指着客栈的掌柜,大放厥词:“我们可是西南马家的人,你们一群贱民,也敢让爷们去别处寻客栈,没房也得给爷腾出房来,若不然今晚就将你们客栈夷为平地!”
客栈掌柜的也是知天命的年纪,面对尖刀和马家的名声,被吓得哆哆嗦嗦,拱着手连连求饶:“饶命,马爷饶命,承蒙各位爷照顾小老儿的生意,天寒地冻的时节,小老儿撵谁出去都不好啊……”
“你他娘的真能啰嗦!”
持刀男人一脚踹向掌柜的膝盖,转身对身旁人呼喝道:“去,到楼上捡两间最好的客房,无论是谁住着,都给我撵出去,武朝就没有我马家不敢得罪的人!”
三五个士兵应声往楼上而来,客栈上到二楼分东西两向,韩策带燕羽住在楼梯东侧,那几名兵士向楼梯西侧推开了两间房门,不由分说地将里面的老人孩子推搡出去,随后向楼下禀报:“二爷,房间腾出来了!”
韩策摆手让准备上前的两名侍卫退下,再向楼下望去,马二爷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摆出无人能敌的嚣张姿态:“我看谁敢给我马强找不痛快?”
环顾一圈,见无人敢应声,他才转头招呼身旁的人:“大哥,小妹,回房歇息去吧!”
在马强身后,有一个与他外貌相似的中年男人, 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长相与她两个哥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胜在年纪小,体态纤弱,若不说话,就是中等长相,不美也不丑,但说起话来,其态度竟比她二哥马强还要跋扈几分,立时丑得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