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窈是个能屈能伸,随机应变的能手,一看拿从前的招数来待对韩策,已经不管用,索性又端庄起来,一本正经地邀约道:“阿策,我们许久未见,到我房里来喝两杯茶,叙叙旧如何?”
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在院子里说。
韩策仍然不为所动,唇角勾着一抹冷淡:“隋小姐,你我虽在议亲,可也只是在商议而已,毕竟还没有正经名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是招人非议,有损隋小姐的名节!”
隋窈心中气愤难当,咬了咬牙,继续装傻充愣:“阿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当年我从父命嫁于三皇子,只是出于无奈,如今天时地利,你我能续少年情谊,这是何等美事?你还与我置气,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伤心?”韩策微挑眉梢,仿若玩笑:“隋小姐知己众多,若个个认真起来,伤心,伤得过来吗?”
隋窈一噎,心乱如麻,她之前还在想,在众多相好中,唯有韩策随叫随到,当年小地方出来,在京城贵人圈里,被边缘化的韩策,如今已能称霸一方,她隋窈是再嫁之身,抱紧韩策这棵大树,是她最好也是唯一不掉价的出路,况且为了安林太后的心,也为了给隋家找个靠山,她在林太后和父亲跟前夸下海口,必是能拿下韩家,如今出师未捷……
想到此处,隋窈放下伪装,直截了当地询问:“阿策,你真的要我出十万两白银,只给我一个妾的名分吗?”
韩策笑得散漫不羁:“当年我韩策一穷二白之时,娶燕羽为妻,在燕家的助力下,壮大了韩家军。如今,韩家在武朝举足轻重,再纳你隋家女儿只是锦上添花,这朵花好不好看?值不值得?我自然要好好计较一番!”
“难道你真的一点不念旧情?”隋窈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曾对她死心塌地的韩策,他的眼神,他的言辞,他浑身散发的气场,都与从前大相径庭。
韩策的语气漫不经心:“你我之间情深似海,整个大武朝的百姓都知道,只要你满足我的要求,我韩家纳你进门,让这段佳话再传颂几年,对隋家也是千好万好的事,别说十万两白银,你隋家二十万两也是拿得出的,再犹豫几日,就不怕隋家整个都被其他人瓜分了吗?或是林太后觉得你隋家无用……”
隋窈呆怔,韩策并不再多言,越过她向前走去,错身之时,隋窈一把拉住韩策的手臂,声音里满是不甘:“可为什么只能给我个妾的名分?”
韩策依旧直视前方,温声反问道:“妾又怎么样?你我苦熬多年,终能结成连理,为何还要纠结妻妾这等虚名?”
隋窈抿了抿红唇,绕到韩策身前,搂着他的腰,抬起脸来,娇媚中带着楚楚可怜:“我知道阿策最重情义,燕羽虽不能洁身自好,与林襄暗中苟且,但她毕竟曾是你的妻子,又为你诞下麟儿,阿策对她心有不忍,留她一条性命,养在后院里,窈窈是明白的,窈窈也是能容得下她的,只是韩府已对外言说你的发妻身死,并为她风风光光地办了葬礼,这妻的名分给窈窈又能如何呢?”
韩策垂在身侧的手掌猛然攥紧,又突然松开,垂眸看向隋窈时,满腔狠戾已化作温柔笑意,还带着丝丝怜惜:“窈窈,你放心,东洲韩府的后院里只有一个如夫人,不日我将送燕羽母子离开此地,窈窈既是真心爱慕我,我的后院里当只窈窈一人,让窈窈顶着如夫人的身份与我相伴,我自是心疼的,只是韩家刚刚站稳脚跟,未免残余的燕家军说,我韩策在燕家小姐尸骨未寒时另娶他人,伤了军心,也只能委屈你先为妾,窈窈可愿等我两三年?”
送燕羽走,后院只她一人,隋窈心动,再听韩策安军心之言也确有道理。
韩策见她意动,抬手拢了拢她的披风,关心道:“窈窈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天黑了,当心着凉,腊月里我还想见到一个美艳的新娘。”
“阿策……”隋窈将脸贴向韩策的胸膛,唤一声男人的名字,无限爱恋地说道:“你不要骗我呀!”
“唉!”韩策叹息,扶过隋窈的肩膀,柔声劝道:“窈窈不必胡思乱想,你我之间情谊更无需赘言,我让隋家出十万两白银,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忘了隋家是怎样弃你在三皇子府于不顾,另谋生路的?”
隋窈立时想起她在三皇子死后向父兄求助,父兄一派自私自利的嘴脸对她言说:“不能因为你而毁了隋家百年基业!”
韩策又理了理隋窈的披风,温声道:“窈窈,我送你回房,不要多思多虑,对身体不好,你嫁过来以后,就是东洲的第一夫人,只要我有银钱养兵,自然再没有人敢难为你。”
隋窈回到房中,对着铜镜仔细思量,一时觉得韩策有情有意,一时又觉得韩策假情假意,她问身旁老嬷嬷:“你见韩将军对我情意如何?”
老嬷嬷犹豫了一瞬后,才恭敬道:“老奴觉得小姐容貌倾城本不愁嫁,但是,像韩将军这样青年英豪独霸一方的男人,确实不好碰,至于名分上是夫人,还是如夫人,只要韩将军的后院只有小姐一人,又有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传颂在民间,小姐的面上并不难看,此嫁乃是上上嫁!”
隋窈撤去了几分怀疑,尤其在两日后,韩策轻装简行送燕羽母子离府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赶忙命人套起豪华的马车赶往京城,不就是十万两白银吗?她为了哄未来夫君欢心,再多弄二三万两也不是问题。
只是在燕羽临行前,韩父得知孩子也要随着他母亲离开东洲,一向老实的男人也对着自己的大儿子发起了脾气:“饶燕氏性命,放她自由,韩家对燕家已是仁至义尽,飞飞是长子长孙,那是韩家的血脉,怎能随了他名声不洁的母亲在韩家之外长大?你作为韩家家主,怎可任性妄为?”
韩策面无表情,很是不以为意地说道:“飞飞在哪里长大,他都是我韩策的嫡长子,是韩家的继承人。”
韩父气愤:“他在韩家之外长大,没有受过韩家的规训和教导,即使他是长子长孙,也未必有资格继承韩家的基业。”
韩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嗤笑道:“父亲是不是忘了,韩家如今的一切,是我韩策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我的儿子继承我的功勋,不是天经地义吗?”
韩父指着韩策的鼻子骂道:“纵使你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也是韩家抬举了你,你不要忘了,我也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休要在老子面前狂妄自大!”
韩策迎着父亲的手指头,仰高下巴,不屑道:“父亲也休要在儿子面前逞英雄,我韩策也不稀罕韩家那点可怜的基业,我如今带着手下兵马,另辟一方天地,也是轻而易举,但你韩家诸人离了我韩策,活着都是难题!”
韩父气得全身哆嗦,大骂逆子,韩策却一甩袖子,早已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