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姨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毕竟这是个很大的决定,有个人参谋一下她心里更踏实。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王艳兰,因为她知道王艳兰虽然是王鹏运的第一个孩子,老大,主意最多,最懂事理,但是她也是最恨王鹏运的,对自己父亲的生活几乎是漠不关心,而且王艳兰神经比较大条,跟她说既可以给自己参谋参谋,也不至于有道德上的包袱。除她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先是哭诉了一番自己和王鹏运在外地的窘迫和艰难,然后重点暗示了一下经济上的困难,最后才说出了想法。跟她预料的一样,王艳兰接通她的电话,表现出来的是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最后才慢悠悠的说了一个字:“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同意了”?
王艳兰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陈默,陈默问她是怎么表态的?王艳兰说什么态都没表,就说了一个“哦”字。陈默责备她这个做法不太好,王艳兰说,我怎么说,我表什么态?我难道说“好,可以,行,赶快去向公安机关举报吧”,这肯定不行呀。不论她做什么,我都不能表这个态,如果以后出什么乱子了,她肯定会说这不是她的主意,他的大女儿也是同意了的。她想举报是她的事,我可不能掺和。说白了,她根本就不该问我,而是应该偷偷的举报了算了,那样谁也不知道是她干的。
陈默用欣赏的眼光定定的看着王艳兰。“没想到你这脑瓜子平时不好使,关键时刻还是挺清醒的嘛。考虑得很全面嘛。”
王艳兰嗔笑道:“少拍马屁,就你以为我是笨蛋,我这叫大智若愚,懂不?”
陈默问王艳兰:“那她如果举报的话,公安机关会处理吗?”
“会吧。”王艳兰迟疑了一下说,“主要的是他欠银行的钱,就这一点他也会被抓进去的。”
王艳兰说这些的时候,好像说的是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其实这个即将要被抓进去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陈默看着王艳兰往脖子上摸护肤品,双手不断的上下来回的抚按自己的皮肤,他们谈话的内容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她。陈默在想,这王鹏运究竟在三个孩子的童年中留下了怎样的怨恨的种子,为什么直到现在兄妹三个都不肯原谅他。
“你好像根本不关心他?”陈默小心翼翼的说。王艳兰别的话题都能说,唯独家庭关系这一项是她的软肋,稍有不慎就会炸毛。
“谁?”王艳兰转头问他。
“你父亲,王鹏运呀。”
王艳兰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犹豫在陈默看来是在极力压制怒火,看来真不该说这个话题,但是现在已经晚了,他只能等着王艳兰炮火连天的回答了。但是没想到王艳兰没有发火,而是一字一句的说:“你想关心他吗?”
陈默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只是只是随便问了一口。”
“没事别瞎琢磨,别的事都可以谈,唯独这件事,最好不要问我。”
王艳兰的态度很坚决,但是坚决里似乎又掺杂着一丝柔和,她可能也想跨过这个坎,但是看来还是很难跨过去。
“当然,我没有经历你们兄妹三个经历的一切,所以没法发表意见,我只是觉得你们对你爸的还真是挺绝情的。”
“你知道在我们小的时候他是怎么对待我们、对待自己的家庭的吗?”王艳兰神态沮丧,没有了以前的盛气凌人,像一朵被太阳暴晒过的花,“如果不是我爹我奶捡垃圾、做手工,勤刨苦种,我们三个真的要饿死。”
“你们那是多大?”
“我不到五岁,元亮才七个月,素兰也只有三岁。”王艳兰哽咽着说。
“他不是真的不管吧,可能在外面有人了就很少回来,但是你们的生活肯定是会管的,比如会放些钱或者寄些钱给你们。”
“没有,他那个时候自己也很难,即使有钱也要给那个姓韩的,姓韩的也有个儿子,他管别人的儿子,却不管自己的儿子。”
“那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呵呵,”王艳兰冷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三个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