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解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似乎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弦外之音。
陆惟叹了口气:“殿下先前还口口声声要我做驸马的,我可是铭记于心的,如今反倒是殿下反悔了不成?”
公主:……
好么,她成日调戏人,没曾想居然有朝一日反过来被调戏。
魏解颐不自觉张开的嘴巴足以吞下一颗鸡蛋。
她抚着胸口,一瞬间好像想到什么,脑袋乱糟糟的,最后只能脱口而出——
“殿下这是要强抢民男?!”
未等公主回答,陆惟便道:“这可怨不得殿下,是我仰慕殿下风采,主动求着殿下要我的。”
单纯的小姑娘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她从惊愕到尴尬再到难受,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双目通红,嗫喏嘴唇想说点什么,直接起身跑了。
公主叹道:“我还想问她烤鱼的,你就把人家小娘子吓跑了!”
陆惟浅尝一口杯中酒,淡定道:“明天魏寅来赔罪,殿下再问他就是了。”
这扶风亭檐角飞翘出去,四根立柱,四面透风,夏日挂竹帘遮阳,冬日挂绸缎挡风,放在京城也不算什么,许多权贵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这小城里,这种奢侈还是比较惹眼的,公主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中原权贵的奢侈作派了,在边城时,李闻鹊讲究与士兵同食同寝,穿得反倒更朴素一些。
公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李闻鹊虽然目下无尘,刚愎自用,但他当得起武将楷模,国之柱石这几l个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惟触及她的目光所在,也大概知道公主是想到什么了。
“我至今尚未收到李闻鹊的回信。”
他们离开之时,陆惟把一封密信亲手交给李闻鹊,里面列举他身边几l个可疑之人,最后重点提到杨长史,让他自己留心。
李闻鹊肯定会有所防范,说不定还能直接把身边的隐患铲除。
但现在对方没有回信,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李闻鹊觉得还不是时机,暂时没有动他。
要么李闻鹊认为杨长史不足为患,暂时不想动他,甚至想放长线钓大鱼。
结合先前李闻鹊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后者。
公主道:“西州不能乱,李闻鹊不能死。”
否则所有人的努力将会付之一炬。
陆惟沉默片刻:“我再给他写一封信。”
这次的信件经由官驿寄送,自然不可能在信里面说那么明白了,顶多拐弯抹角问候身体,但李闻鹊也肯定能看明白。
两次提醒,对方怎么都会提高警惕了。
见陆惟会意,公主也不再多言,仔仔细细把桌上的菜都吃完。
吃不完的五福饼,她也让风至找来帕子,将饼包好,带回去吃。
一时间,魏解颐留下来的人,眼神都有些奇怪。
堂堂公
主,竟要沦落到打包剩饭的地步。
这位殿下难道在柔然连饭都吃不饱吗?
公主察觉了他们的眼神,但她什么也没说。
倒是风至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着?如今外头有多少人吃不上饭,都要饿死了,我们不收走,你们这饼转头肯定要扔掉,若连县令府上的下人都要如此奢靡,魏县令本人过着什么神仙日子,真是让人想也不敢想了!()”
被她目光一扫,旁人纷纷低下头,哪里还敢出声。
陆惟面前倒是干净,他中午没吃多少,特地来赴宴,虽说魏解颐不知进退了些,但这两道五福饼()_[(()”和“芙蓉点白玉”却着实是做得不错。
他见惯了达官显贵一桌佳肴动辄几l口就撤下去,像公主这样的的确罕见,回想前几l次跟公主一块吃饭,对方确实也没怎么留剩饭。
陆惟不觉得这是公主“穷惯了饿怕了”,一位在柔然度过十年安然归来的公主,理所当然应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的。
若不然,岂不显得他眼光也很差?
两人起身准备顺着石阶下亭子,冷不防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将亭子四面绸缎也吹得猎猎作响,狂呼怒啸。
陆惟手掌轻轻一扫一翻,再松开。
指尖掌心,皆有冰雪。
“又下雪了,来势汹汹,这场雪应该很大。”
春雪倒寒,并非吉兆。
“殿下,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吧。”
再晚几l天,大雪封路,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们原本是打算后日离开的,如此便要提前一天,明日就得走了。
公主哀哀一叹:“你的魏小娘子,我的烤鱼,人间若有遗憾,定然莫过于此!”
陆惟:……
什么叫他的魏小娘子?
还有,魏小娘子是能跟烤鱼相提并论的吗?
隔天公主起了个大早。
她是被冷醒的。
勇田县再小再穷,魏寅也不至于不给公主准备暖炉,只不过火炉半夜就烧尽了,公主也懒得再喊雨落起来折腾换炭,就这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到天光微亮,她觉得再睡下去非得风寒不可,这才起身穿衣。
公主从支起的窗户缝隙往外探看,果然外面已经飘飘扬扬下起雪花,寒风一缕缕钻进来,她不由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