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遥和宋棯安已经进入了地牢,看着满是泥泞的地面,钟遥的脚下犹如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知道顾怜最喜欢干净了,每日都要沐浴熏香,衣服上但凡有个褶子都不穿,更别提有脏污了。
钟遥一时有些难过。
似乎感受到钟遥心中的不安,宋棯安转过身拉着钟遥的衣袖安慰道:“阿瑶,别怕。”
看着宋棯安关切的双眼,钟遥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但这丝笑容在看到顾怜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钟遥没想到,不过几个月没见,顾怜已经骨瘦如柴,透过惨白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见青色的血脉,听到声音他也只是微微抬眼,整个人显得无力又疲倦。
待牢门一打开,钟遥就迫不及待扑到顾怜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看着清晰可见的伤痕,钟遥忍不住落下泪来:“阿怜……”
宋棯安也有些难过,上次他见顾怜,身上可没这些伤。
蹲下身仔细瞧了瞧,宋棯安终于松了口气,伤口明显被上了药,已经快愈合了。
他转头安慰钟遥:“没事,已经快结疤了……”
顾怜听到此话轻轻冷笑一声,可不快好了吗,这都多长时间了,也多亏嘉阳派给他用最好的药,否则这么严重的伤也不会好这么快。
想起那些让自己痛得死去活来的刑罚,顾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钟遥误以为他冷,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顾怜身上,欲言又止:“阿怜……”
他很想问问顾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话一出口却不知道该问说些什么。
顾怜忍住想要弹开钟遥外衣的冲动,他身上的伤刚好得差不多,若是这时候激怒宋子殷,怕是又一轮折磨。
顾怜不傻,自己找罪受这种蠢事还是不要干为好。
宋棯安可没钟遥这么好脾气,他心里对顾怜本来就有怒气,此时看到顾怜半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钟遥的模样更是怒从心起。
顾怜怨他们还情有可原,但钟遥可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反而整日为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现在他摆这副脸色给谁看。
宋棯安心情不好,语气也越发不好:“你就没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顾怜很想保持沉默,毕竟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话要说,但宋棯安明显阴沉的脸色还是让顾怜心中一突。
现在嘉阳派哪个人他都得罪不起,顾怜咽下这口气,懒散开口:“哦,那……两位宋公子,欢迎……”
话没说完顾怜就感觉手臂一痛,转头就看到宋棯安目光凶狠地连打了他两下,虽然没有说话,但其中威胁之意满满。
顾怜险些痛得叫出声,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顾怜甚至可以感觉自己体内的血咕嘟咕嘟冒出体外。
这下顾怜再也不敢冷嘲热讽,真的太疼了,他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宋公子想让我说什么呢?”
宋棯安的手又扬了起来,他觉得顾怜话中满满都是对他和钟遥的讽刺,不过这一巴掌他也没打下去,刚才顾怜不由自主地躲避他还是看在眼中的。
下也下不去手,骂也骂不出口,宋棯安闭了闭眼睛,恨恨道:“你就在牢山静思己过吧……”
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错误再回来。
漫不经心的顾怜此时脸色大变,他可不是钟遥,牢山的威名他是听过的。
怪不得嘉阳派对他忽然停止刑讯,怪不得宋子殷差人用最好的药给他治伤;也怪不得宋子殷破天荒地让钟遥过来见他……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顾怜感到一阵惊悚,自己若是入了牢山,真的能活着出来吗?
“宋公子,我想见宋掌门,不知……”
顾怜咬了咬牙,现在已经指望不了任何人了,只能自救。
现在知道错了,迟了,宋棯安伸手戳了戳顾怜的额头,咬牙切齿:“早干嘛呢,让你开口的时候不开口,现在……迟了……”
但凡爹做出的决定,宋棯安就没见更改过,而且这次确实是顾怜罪有应得,合该好好受点教训。
顾怜终于有些慌乱,他一把拉住宋棯安的手臂,言辞恳切:“宋公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宋掌门谈,能否请你转达。”
钟遥这时查出些端倪,迟疑道:“阿怜,牢山是不是不好?”
当然不好,这个蠢货,顾怜被气得头脑发胀,若是好的话宋子殷为什么会送他去。
这些话顾怜险些脱口而出,但随即便瞥见了牢门外的六喜,登时如一盆凉水泼下,让顾怜瞬间清醒过来。
自知前路难改,顾怜满心不甘地松开宋棯安的手臂,声音充满了疲倦:“抱歉,宋公子,是我太激动了,不用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随即他合上眼睛,扯出一丝笑容道:“恕不远送……”
想一出是一出,宋棯安对顾怜更无奈了,他拉着脸站起身拽着钟遥就走。
等临出牢门,宋棯安似乎想起什么,又是一阵气闷。他转身从胸口拿出两个荷包,不由分说塞到顾怜手中,声音冰冷:“红色荷包装的是止疼药丸,青色里面是止血药丸,你好自为之。”
撂下这句狠话,宋棯安也不看顾怜是何种脸色,扭头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向门口的六喜点头。
钟遥恋恋不舍把目光从顾怜身上挪开,这才注意到门口那个同普通影卫穿着完全不一样的人。
钟遥眼中诧异,这个人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怎么没发现?
此人脚步飘渺无声,绝对是个高手,看来如果要救顾怜,这个人得特别注意。
刚刚出了地牢,虽然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但钟遥觑着宋棯安明显不太好的脸色还是问道:“门口那位是?”
听到钟遥的声音,宋棯安才微微从怒气中回过神,他知道钟遥问的是六喜,忙解释道:“是‘喜’字辈的影卫,排行第六,你以后遇到他叫六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