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另一边。
—直气定神闲,冷笑着从徐家叛军箭阵里穿过的李广宁,却在下了山梁的瞬间阴沉了脸色。
“王礼!”
“陛下,老奴在。”
“淮何不在,看样子他也赶不回来了。我这件要紧事只能托付绐你,你却绝不能愚忠推脱!”
“陛下!不可啊!”
跟随李广宁这么多年,王礼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一他哪能听不出,李广宁是要交代身后事了?
“陛下,我方将士上百人,各个都是精锐!若与对面叛军当面对抗或许寡不敌众,可护着陛下从侧翼突围,依然有极大把握!陛下绝不能轻言放弃啊!”
“朕当然知道朕若是自顾逃命,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李广宁却不容他劝阻,
“可玉章一一他怎么办?他身子是强弩之末,又在服药的关键时刻!且不说他经不经得住这样突围折腾,就算可以,没有黄大夫的照顾,他要怎么挺过去?若是突围,朕或可侥幸生还,他却是必死无疑!”
“可是陛下!您是一国之主!您的性命关系到大燕安危!您昨天还告诉老奴,您答应了杜大人,无论如何都会做一名明君一一誓言犹在耳侧,若陛下您在这里有个万一,不是辜负了杜大人一片期望吗?!”
王礼知道,关系到杜玉章的安危,平常理由绝对劝不动李广宁的。可若是拿他对杜玉章的诺言来规劝,却还有一线机会,
“所以陛下,若是杜大人等到逢凶化吉,病体痊愈时,却听说陛下为了他而遭遇不测……陛下您想想看,杜大人心中怎么过得去?他又该如何自责!更别提陛下您对他食言,恐怕杜大人此生也再不会原谅陛下了!”
王礼何等人也?对李广宁又是多么了解!一番话,字字千钧,是真的说到了李广宁心中最痛处!
“你不要再说了!”
李广宁双眼通红,满是血丝,
“朕何曾不知道他的一片苦心,又何曾不期望,与他共享这一番盛世大燕?可如今的情势所迫,却顾不上这么多了……万幸,此前监国机构已经初步建立,朕也已经将这监国职责托付给了韩渊与白皎然!数权并立,互相钳制,朕就算不在了,大燕朝堂或许会人心浮动,但终会走向正轨!皎然一心为国,之前只苦于他做事不够狠辣,朕不太放心……但韩渊回归朝堂,朕相信他们会坚守职责,绝不会辜负朕的一片嘱托。他们是朕一手提拔而来,监国制度更是朕一手设计完善一一就算朕不在了,可这制度依然能够保障大燕的长治久安,到时候玉章就会知道,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更不曾对他食言!”
说到这里,李广宁微微一笑。他神色怅然,却又带着轻松。
“幸好啊!这几年,朕已经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虽然朕决定昨日托付韩渊监国事宜,本是为了一片私心,想腾出空来陪着玉章将身体养好。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也算解决了现如今这一个困局一一不然,国家社稷与玉章,朕要辜负哪一个?无论哪一边都是朕锥心之痛!现在,却算是有了一个不负生民不负卿的两全法了。”
“陛下!”
听到这里,王礼哪里还能不知道,李广宁这是心意已决?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道,
“陛下,您将两边都想到了,最终采取的法子,却是用您的千金之躯去换吗?”
“王礼,你不该这样想。在朕心中,玉章才是千金之躯,比朕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