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宁负手而立,声音低沉,
“何况,那木朗浪子野心,想要篡权夺位,最大的目标一定是朕。无论朕逃不逃,身后都会跟着重兵追赶一一叛军大军压阵,朕本来就很危险。所以朕为何要牵连玉章呢?反之,只要朕不走,叛军就会集中在这山谷中。你带着玉章和黄大夫伺机离开,才能更有保障。王礼,你随朕来,朕写一封手谕绐你一一等你们到了平谷关,你就拿给白皎然。玉章之后的生活,他自然会妥协安排。”
“老奴……遵旨!”
心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王礼万分悲痛下,却依旧是毅然听命。李广宁与他转头回到了茅舍,奋笔疾书起来。很快,一封墨迹淋漓的手谕递到了王礼手中。王礼双手接过,跪地种种磕头,
“陛下,老奴一定不辱使命!”
“王礼,一切都仰仗你了。”
“事不宜迟。老奴这就去准备!待到时机成熟,老奴就带杜大人出发!”
说罢,王礼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李广宁叫住了他。大燕皇帝一双鹰眼深深注视着王礼的面容。
“朕还有一封手谕。”
李广宁低下头,又写起来。这一次他递过去时,他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起身,双手交给了王礼。
“王礼,你跟着父皇,又跟着我,在宫中服侍数十年。大内总管这位置,其实是委屈了你。这一次,朕若不再归宫,虽然有监国机构,这皇位却不能真的空缺。不知会推哪个宗室孩儿上位……你已经这把年纪,朕却不能再叫你伺候哪个黄口小儿去了。”
王礼愣在原地。
他却从没想过,能从李广宁口中听得这样一番话。
“这番突围后,这手谕也一同交绐白皎然。朕已经写明,准你告老归乡。叫韩渊替你筹备告老事宜,替你置办田宅仆从,过继儿女承欢膝下……韩渊心中有是非,他不会亏待你的。”
“陛下!老奴……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王礼,你不要再说。此刻你我不论主仆。若当真论起来,是我大燕皇室亏欠了你。父皇他……”
李广宁一顿,却是及时收了话头。他向王礼挥了挥手。
“去吧!快去准备!若你们出去后,你身体还好,也替朕多去看看玉章……他心里对你也很亲近,朕知道的。”
赶走了王礼,李广宁呆呆坐在位置上。他刚才奋笔挥毫,明知所书是遗诏,依旧毫无异色。
可现在,他的手却无力地垂下,任由笔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沾染了一片墨迹。
“原以为失而复得,日后你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能够慢慢补偿我的过错。”
李广宁轻声说着,带着一丝苦笑。
“却不知从来人算不如天算。欠下的债,错过的那些年时光,是永远也没办法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