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楼听了余婆婆的话,胆战心惊。
“你熟识的那女人,为何会发疯?”
“穷人家的媳妇,连生了几个闺女,受婆母虐待……”
“难道是因为被母亲罚跪,云娘心里藏着委屈……”
朱楼的声音紧绷,余婆婆却摆了摆手:“叶叶,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怎么会因为一场罚跪,就逼得自己失了神智?”
余婆婆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朱楼已攥紧拳头,疾步往落霞苑奔去。
木云睡得并不安稳,她陷在噩梦中,有一个炎热的日头,一群看不清脸的人,一片蛇虫鼠蚁遍布的密林,她在拼命的奔跑,却总是在原地徘徊,有人扑过来,木云惨叫……
“云娘……”木云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在朱楼怀里拼命的挣扎惨叫,任凭朱楼怎样呼唤,木云都不能完全清醒。
“云娘,快醒来……”朱楼按住木云的手脚,免得她伤到了自己,直到木云筋疲力尽,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她的两只眸子才渐渐清明。
“夫君……”木云的一声呼唤,让朱楼紧绷的心脏瞬间活跃起来,充了血的眼睛热泪翻涌。
“云娘,夫君在这里,一直都在的,不要怕……”
朱楼将脱了力的木云揉进怀里,忍着心悸,轻声细语:“云娘,告诉夫君,你在害怕什么?”
“有好多人在追我,我好害怕……”木云回想着梦中的情景,从骨头缝里都泛出冷意。
“不怕,有夫君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到云娘,云娘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我的梦里没有夫君……”
木云和朱楼没说上两句话,意识又开始模糊,她又一次陷在梦境里,这一次,她看清了日光下的离山,离山上的一群山匪,还有山匪中,那个满身恶臭向她扑过来的男人的脸……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阿宇,你快来,你快来救我,阿宇,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
朱楼的脸贴着木云的脸,悔恨的泪跌落在木云的脸上,与她惊恐的泪融在了一起……
点了安魂香,喂了安魂汤,木云也不过歇了半宿,第二日白天,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闹一回。
“已派人快马加鞭去请骆神医,明日晚间就能到达京城。”程一看着最是风神俊朗的尚书大人,一夜之间竟显得苍老了十岁。
“备马车,我要带夫人去京郊别院……”朱楼向前疾走了几步,又突然定住身形,攥了攥拳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低声吩咐了一句:“去威武将军府,请陆将军去京郊别院!”
马车骨碌碌前行,木云在这一刻,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她知道自己坐在马车上,正靠在朱楼的怀里,她轻声问着:“我们要去哪里?我不喜欢坐马车,我害怕,你会突然把我推出去……”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夫君永远不会丢弃你的……”朱楼的话音颤抖,和木云的声音一样,透着浓浓的恐惧。
木云迷迷糊糊中又回到了离山,这一次不再到处奔跑,因为前方立了一个身影,她轻声唤着:“阿宇……”
那人回过头来,眉目刚毅,面容俊秀,真的是她的阿宇。
木云扑进那人的怀里,哽咽着说道:“阿宇,我好害怕,那人又来找我了,我挣不脱,跑不掉,我要死了,阿宇……”
“叶叶,不要怕,你忘了,我就守在门外,没有人会碰到你的,你好好的睡,阿宇在这里守着你……”
木云在熟悉的声音里,在踏实的怀抱里,睡得毫无防备,睡得万般安宁,关于离山的噩梦终于消散开去。
然而,第二日一早,新的噩梦接踵而至。
“小鱼儿呢?我的小鱼儿呢?”木云两只胳膊架起,做出怀抱婴儿的动作,满屋子里乱冲乱撞。
“我的小鱼儿快饿死了,他快不能呼吸了,他没有呼吸了……”木云缩在墙角,任朱楼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她仿佛要让自己融进墙壁里,她在寻找依靠,她在试图躲藏……
“叶叶,叶叶……”杜宇的声音传来,木云的眼睛看不清楚,只能从来人的体型判断是阿宇。
“阿宇,你看见小鱼儿了吗?”木云睁着无神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着:“小鱼儿还活着,是不是?他还活着?我好喜欢他的,我要教他读书,写字,画画,我要把我的小鱼儿养成翩翩君子,我要让他看这世间繁华……”
“小鱼儿很好,他被你养得很好,小鱼儿去学堂了,叶叶好好睡觉,等你睡醒了,小鱼儿就回来了……”
杜宇一边柔声哄着木云,一边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木云在熟悉的安慰声中,呼吸渐渐平稳。
朱楼从杜宇的怀里接过木云,轻轻地抱进自己怀里,不只动作轻轻的,呼吸都变得轻轻的……
杜宇打开房门,就看见了泪流满面的海棠。
“棠棠……”杜宇轻轻地唤了一声,海棠连忙抬起手来,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
“哭什么……”杜宇也抬起手来,抹去了海棠腮边的一滴眼泪。
海棠又瘪了一下嘴,才嗡声嗡气的说道:“我只是心疼姐姐,那样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若是没有你,岂不是陷在深渊里,一丝光也见不到吗?”
杜宇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万般情绪,只在心里,轻声的说着,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做叶叶的光。
傍晚时分,骆神医被请到了朱家别院。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骆神医越皱越紧的眉头。
“夫人是中了毒,此毒名叫断魂,会让中毒之人,陷在她人生经历过的最恐惧的事件里,此毒最厉害之处,就是能千倍万倍地扩大中毒之人的恐惧,若是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半月之内就会被折磨致死……”
骆神医的字字句句,都像毒箭射入了朱楼的心房,让他每一个呼吸都痛得想要流泪。
“何处有此毒的解药?”
“此毒乃是毒圣所制,找到毒圣自有解决之法,老夫是无能为力的……”
骆神医话音一落,朱楼立刻向外呼喊:“程一,备两匹快马,我要入宫!”
随后又转向杜宇,眼眸黑沉,有冷漠,有请求,还有嫉妒,只听朱楼嘶哑着声音说道:“云娘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她伤到自己!”
杜宇的眼神更复杂,声音也更冷,只简单的回了朱楼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