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多数流民赊了粮食后,就四处散去,只剩下一两千人依然在城楼下徘徊,不知意欲何为?
“你的人,绑了王永?”
“不是我的人,王永的那个宠妾,是我三皇兄的得力战将。”陆萧总觉得朱楼比前几日憔悴了些,看来特使大人对他的夫人,也不像情报里讲的完全无情,只是他的夫人对他,却是真的无意。
在这个绵延子嗣被视为女人的本分,无子无女或不能生男丁的女人,可以被随意休弃的时代,有几个女人会买堕胎药?
“听说北金王庭发生宫乱,三皇子即日登基,五皇子不想回去观礼吗?”
朱楼道破陆萧的身份,北金五皇子萧羿,幼时颇得北金皇帝喜欢,只因他是子凭母贵,五皇子的生母陆贵妃是大靖人士,曾得北金皇帝专宠。
在五皇子萧羿十二岁时,陆贵妃突然暴毙,自此北金五皇子失踪。
陆萧呵呵一笑,靠向椅背,懒洋洋的说道:“我回去看什么?从前父皇在世时,都护不住母妃,更护不住我,回去等于送死……”
“不必装了,你是北金皇帝最爱的儿子,你的望北阁不仅仅只是情报机构吧?你父皇赠予你的,又岂能是平常之物,只怕他把北金的半壁江山,都早早的给了你!”
朱楼肯定的语气,让陆萧收起了懒散之态。
“朱大人,与你无关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陆萧的眼神凌厉,语气森然,与平时谪仙般的模样相差甚远,判若两人。
朱楼淡淡一笑:“既然五皇子也有登基的打算,那么,赶早不赶晚,你三皇兄来边关挑衅,绑了王永,得了军事布防图,大靖朝必是要出兵讨伐,不如趁此机会,在大雪封城的时节,助你荣登大宝,换来边关百年和平,不知五皇子意下如何?”
陆萧面无表情地与朱楼对视,不解的问道:“那么,朱大人所图为何?”
随即嗤笑一声:“朱大人可不像胸怀大爱,心有黎民的高义之士。”
朱楼面上却不见恼色,直言不讳:“我所图,望洲城!”
陆萧一惊,朱楼是个野心家,没想到野心这么大,他竟怀揣不臣之心!
“怎么?朱大人想自立为王?”
“还不急!”朱楼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只是五皇子登基之后,莫要忘了今时今日的相助之恩就好!”
“好!就依朱大人所言,来日方长!”
两人以茶代酒,相视一笑。
两日后,城楼下的北金灾民还没有退去,边防的几个粮仓突然起火,各个军事要点被偷袭。
朱楼上书大靖皇帝陛下,要亲自挂帅讨伐北金,此后两月,王永在阵前被诛杀,大靖的铁蹄踏进了北金王庭,众多皇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只有五皇子,带着传国玉玺,登基为新帝!
正月二十,朱楼带着六万大军回转望洲城,百姓夹道欢迎,庆贺凯旋。
小鱼儿驾马行在父亲身侧,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只是两月未见母亲,想起来竟有了泪意。
“父亲,我都两月没有见过娘亲了,谁想到,一群灾民竟引起了一场战事,当日也只是给娘亲送了一封信,竟没有当面告别,娘亲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小鱼儿想起那日,不过是想随着父亲到边关见识一下流民,谁曾想短短几日之后,竟然跟着父亲去北金打了一场仗。
“娘亲不会生小鱼儿的气,只会生父亲的气,是父亲把你带走了。”朱楼看着越来越近的特使府邸的大门,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当日,得知木云堕胎的气愤难过,随着两月的分离,化作了浓浓的思恋,她不想再生孩子,就不生吧,一切随她的心意又如何?
特使府的府门大开,却不见日夜思念的人影,她真的不曾想念他吗?她甚至不愿意亲自出来迎接小鱼儿回家吗?
“娘亲……”小鱼儿大喊着跑进府门,到处寻找木云的身影:“娘亲在哪里?她是出府了吗?她不知道我今日回来吗?”
“夫人当然知道大公子今日回来,夫人正盼着呢,只是夫人身子受不得风寒,大公子快去内室找夫人,可叫夫人好想呢!”
小鱼儿欢快地奔向木云的卧房,余婆婆颤颤巍巍跟在身后,“哎呦,哎呦”地喊道:“慢着点,慢着点,可不能冲撞了夫人,别撞到夫人呐!”
室内的小鱼儿只看了娘亲一眼,就突然地刹住脚步,眼泪滚滚而下,哭喊着:“娘亲,你怎么了?”
只见木云围着厚厚的棉被,倚靠在床头,肩背处垫着暄软的枕头,瘦削的脸颊,灰沉沉地陷在枕头里,不是憔悴可形容,竟然有一种病入膏肓之态!
随小鱼儿身后踏进内室的朱楼,感觉眼底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猛地闭上眼睛,再望向木云时,眼底的血丝遍布。
是因为服了堕胎药的缘故吗?因为不想生他的孩子,她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木云挣扎着起身,一行清泪滑落,哽咽难言:“小鱼儿,娘亲好想你啊……”
小鱼儿扑到榻边,拉起娘亲的手,嚎啕大哭:“娘亲,你生病了吗?”
“没有生病,娘亲没事的,小鱼儿回来就好……”
木云捧着小鱼儿的脸,仔细地端详,黑了一些,却也有了大孩子的模样。
小鱼儿瘪着嘴,想扑进木云怀里,却被余婆婆一把拉住。
“哎呦,夫人身子正是矜贵的时候,可千万不敢冲撞了,快随婆婆去梳洗一番,待会儿好好陪夫人用点饭……”
小鱼儿一边被余婆婆拉着朝外走,一边恋恋不舍的对木云说:“娘亲,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木云看着慢慢走进的朱楼,声音里藏不住哀怨:“夫君好狠的心,竟把小鱼儿带走了两月多,连一封信都不送回来,我给你写了信,也没有回音,夫君竟是厌恶我至此吗?”
木云想起两月以来,对离家在外的小鱼儿的思念,对肚子里已成型的孩子的担忧,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一时间,各种情绪奔涌泛滥,委屈得抽抽噎噎。
朱楼坐到榻边,伸出长臂,揽过木云的肩,将她纳入怀中,空落落的心,仿佛在木云入怀的那一刻被填满。
“大夫怎么说?”朱楼的声音低沉,痛怒交加,他想的是,那个给木云开堕胎药的庸医,一定是用了什么烈性药物,以至云娘两月来还没有恢复。
如今抱她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浓重的药味,朱楼的喉咙里发堵,呼吸不过来,堵得双眼通红,堵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