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澈心情大抵是不错的,好兴致的吟起了诗:“山光如淀,湖光如练,一步一个生绡面。叩逋仙,访坡仙,拣西湖好处都游遍,管甚月明归路远。船,休放转;杯休放浅。”
纪言蹊闻言笑笑,虽然这诗本是写西湖的,但是此刻用在这里,倒也贴切。
笑完后,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便再也笑不出了。
码头,是人们迎来送往之地,本就是汇聚着欢笑与泪水的场所。
在今日却扮演着一个特殊的角色,终点。
纪言蹊和齐云澈的,终点。
此刻,时间好似被刻意放慢般,纪言蹊只觉得自己像个凌迟等死的罪人,码头每近一分,心便凉上一度,直至……
万念俱灰。
船终于靠了岸,太阳虽然已然升起了,但现下时辰尚早,码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渔民在忙活着,无端叫人看着萧条。
“云澈哥哥,我回去了。”
“好。”齐云澈笑着,不远处澄明正驾了马车赶来,“蹊儿坐我的马车吧?”
“不必了,沉碧雇了车,就在前面等我呢。”
“好,那你注意安全。”
纪言蹊没再应声,转身逃也似地往与齐云澈相反的方向走去,哪有什么沉碧什么马车,只不过是她怕……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跟着齐云澈就这般一走了之,可是,她又怎么能呢?
齐云澈啊,看着最是淡泊名利不过,可他的胸腔里却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
兴国安邦,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或许只有懂齐云澈的人才知道,这是他毕身的梦想。
齐云澈曾说,他希望以后的宁国: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万民乐业,富足恒一,路不拾遗,户不夜闭,国无狱讼。
可是,如今他连第一步都还未跨出,难不成,还真的要齐云澈舍了一切同她离开吗?
那时候,他的胸襟与抱负都成为了空谈,白有一身才干却无处施展,还一生无法在父母膝下尽孝。
只能与她躲藏在某个偏僻小镇里,粗茶淡饭、家徒四壁的了却残生。
那样的他,还是他吗?
不是的,他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该是炽热如阳的贵公子,该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该是……
这世间最美好的人啊。
更何况,若他真的痛快的舍了一切,纪言蹊就不心痛吗?
从小没吃过苦头的贵公子,凭什么为了她的一缕情丝,去感受那般磨人的人间疾苦呢?
纪言蹊舍不得,舍不得齐云澈吃那般的苦头。
纪家一家人的性命,她赌不起;齐云澈,她也赌不起。
脚步好似灌了千斤石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可她却很清楚的知晓,她不能停。
现在也好,未来也罢,即便她的每一步都会异常艰难、格外疼痛,但她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她没有退路了,也没有人……
可以再陪伴她、保护她了。
再见了,我的——
云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