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轻轻地说着,他粗重地呼吸着,他将自己把玩的两枚戒指重新戴上,坚决地站了起来。
你下意识地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你看着荷鲁斯朝你走来但他的眼瞳中并未倒映出你的双翅,你只是个预言里的幻象,此时此刻,荷鲁斯才是真实的,而你,你则是一个徒劳的过客。
不,你是造成这一幕的刽子手。
荷鲁斯拘谨地站在他书房那厚实的羊毛毯上,那些繁杂古泰拉花纹在灯光下闪烁着暗淡的光。
你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他真的是荷鲁斯?还是只是一个模仿着他外表的恶魔?
荷鲁斯站定,他疲倦躲闪的目光在某一瞬恢复了清明和坚定,荷鲁斯重新背对着你,他仿佛在面对着什么其他的,你所看不见的存在。
父亲,
荷鲁斯开口,这下你意识到荷鲁斯在做什么了。
您当真要将战帅之名给予我?我并非质疑您的英武与智慧,我亦知晓我是我十九位兄弟间最杰出的那个,
但我却依旧感到不安,那不安像是夜间的薄雾般一直笼罩着我,那像是站立在我窗前,啼鸣的报丧鸦般,我对我自己的存在感到些许的不安,我可以成为十九位战士间最杰出的那个存在,但我无法笃定我会是一位好的将军。
荷鲁斯住嘴了,沉默,你当然知道是什么,帝皇站在最喜欢他的子嗣面前,宽慰着他的孩子。
一瞬间,你竟然感到有些作呕了。
帝皇——帝皇知道这些吗?
你想到,他将一座注定崩塌的帝国,交给最期望满足他野望的孩子,这座帝国的基石甚至是谎言,是错误。
你不知道帝皇是如何宽慰荷鲁斯的,但你能够想象到那些虚无轻浮的话语,更多的,虚无缥缈的承诺,用自己的几句话,遮掩过一座帝国的沉重。
你盯着荷鲁斯,他还在继续着那场表演,荷鲁斯是这场博弈中最无辜的存在,你开始有些痛恨帝皇了,
他亲手将一个忠于他的灵魂推上了绞刑架。
你不知道帝皇最后对着冥王的下令,你只知道他命令荷鲁斯站在了悬崖边上。
在短暂的沉默后,荷鲁斯欣慰地笑了起来,他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真诚,看不出多少苦涩,
我会的,父亲,我会的——以荷鲁斯·卢佩卡尔的灵魂与生命起誓,我将担起战帅之名,我将带领着帝国走向更加辉煌的万年,我不会辜负您一丝一毫的期待。
荷鲁斯笑着,你已经能够想象到他对面那人的话语了,无非是更多的,虚无的承诺。
你看着荷鲁斯,看着他,你的挚友,你看着他,欢欣鼓舞,他站在全银河的目光中,头戴着桂冠,满心欢喜地从他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帝国,他摩拳擦掌,他壮志踌躇,大远征即将结束,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就要来临,天啊,他怎么无法不欢喜?
他满心欢喜地看着他手中的帝国,像个孩子般小心翼翼地试着操纵它,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上手的,因为,他知道他是那个最杰出的存在。
然后——
这杰作自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荷鲁斯崩溃了。
刚刚还在回顾重复着与帝皇沟通那一幕的荷鲁斯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挣扎着,呜咽着,巨大的自责和愧疚压倒了他。
他肯定挣扎过,他肯定尝试过,但这不是一名原体可以扭转的局面。
因为他挣扎过了,因为他努力过了,因此,他此刻的绝望,也越发刻骨铭心。
…不…
荷鲁斯小声地呜咽着,
…不…佩图拉博…不…你不能…珞珈…不…阿尔法…不不不…福根…马格努斯…不?!马格努斯——鲁斯!!
荷鲁斯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痴语,你听见你兄弟的名字,听见那些星球与世界的名字,听见一些…恶魔的名字,听见帝皇的名字。
你鼻尖的鲜血味更加浓郁了。
恍惚间,灯光暗淡了一瞬,你看见鲜血——
鲜血…鲜血自荷鲁斯的脚边渗出,它们密密麻麻地攀爬在地摊上,以战帅为中心亵渎的字符被鲜血所书写。
那是一个朝着你扮演话剧的怪物。
你眨了眨眼,荷鲁斯依旧在那里哀嚎,但地毯整洁而干净。
你听着他痛苦的哀嚎,你难以自禁地走过去,你蹲下,用一只翅膀裹住他的后背。
荷鲁斯,
你坚定地说,
这绝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