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人仔细搜查,何子良搜出一个电台和一份刚收到的电报。李沧搜出了一个提包,里面有一顶军帽、一块肩章和一把手电筒,还有一架照相机。
搜查完毕,何子良用毛笔在白纸上写了几张“查封”的封条,贴在窗户和门上,带着宋汝梅离开了麒麟院。
来到药王庙,何子良登上石级,跨入庙堂,跟主持打招呼道:“这个特派员是假冒的,我们把他带回去,做进一步审查,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另外,我要跟你强调一句,你们佛门净地也有藏污纳垢的时候。根据民国刑法典规定,窝藏和包庇犯罪分子以同案犯论处。”
“警官大人,我们可不知道那家伙是假冒的特派员。你可不能冤枉我们呀,我们都是循规蹈矩的僧人。”主持慌忙辩解道。
“以后不要叫我‘警官大人’,叫我何警官就行了。”何子良更正道。
“何警官,出家人不打诳语,人若欺我、骗我,我亦无言。”主持双手合十道。
“法律是讲事实、讲规定,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何子良说道,“以后发现什么问题主动揭发,争取立功赎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主持双手合于胸前,闭目念经,与他们道别。
待护陵员走后,李沧憋不住了,劈头就问:“你竟敢怀疑刘人瑞和俞源他们?他们可是政府委派来官员!”
“不是怀疑,而是知觉。”何子良执拗地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有三点理由,其一、8月7日北平地方法院曾派俞源法官来清东陵核实陵墓被盗掘的情况,说明他以前到过现场,作为一名法官,为什么不说真话,不敢主持正义?其二、刘人瑞虽是国民政府要员,但其背景相当复杂,我们才接触两天,对他不了解。在这个军阀混战的乱世,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说各的主义,我应该相信谁?相信阎锡山、蒋介石、张荫梧?还是刘人瑞?我谁都不相信,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其三,这个案子久拖未决,为什么呢?这背后肯定有问题,所以我们不得不提防啊!你懂吗?”他背着手,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
“你说话小心点,别让他们抓住了话柄,给你扣上赤色分子的帽子,毁了你的前程。”李沧鹦鹉学舌道,“一个是堂堂的国民政府要员,一个是堂堂的执法人员,不会置党纪国法与不顾吧?”李沧难以置信。
“如今这个社会,别说是一名法官了,北平卫戍司令阎锡山如何?北平警备司令兼市长和公安局长的张荫梧又如何?就连主政南京中央政府的蒋介石又能如何?他们钩心斗角,争权夺利,大搞阴谋鬼计,使得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他们早已把天理、国法置之脑后了,让那个打着国民革命军的旗号,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孙殿英逍遥法外!天理何在?国法焉存?”何子良大发议论,让李沧听得目瞪口呆。
“何警官,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病了?”李沧风趣地说道。
“我既没有发烧,也没有病,我只是看不惯当今的这个社会!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也不能违背警察的职业道德,更不能践踏法律的尊严,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何子良停下了脚步,气得脸涨的通红。
“你不是经常教育我,让我说话小心点,不要太左,免得扣上赤色分子的帽子。可你今天比我还左,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李沧存心说道。
“我是为你好,你是北大教授,考古界的专家,国之栋梁,家之精英,不像我一介武夫,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怕扣什么帽子不帽子的?”何子良宿怨未消道。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李沧认真地问道。
“你从今往后退出东陵盗墓案调查组,以后也不要管这件事,把它从你的脑子里彻底删除。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专心做你的学问去吧!”何子良好言相劝道。
“为什么?!”李沧很不情愿。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大。”何子良暗示道。
“不行,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能半途而废,在这个节骨眼上当逃兵,这不是我的作风。”李沧坚持道。
何子良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教授,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正义和高尚的力量,这种力量在当今社会已十分稀有,使他不禁产生了敬意。
在马兰峪王公府的办公室里,刘人瑞正伏案写着调查报告,忽见何子良押着一个国民政府的“干部”进来,他摘下老花镜打量了半天,这人戴着手铐,年龄约摸三十岁左右,身穿灰色中山装,配戴青天白日胸章,一副干部装束,让他好奇。
刘人瑞问道:“这人是干什么的?”
“他叫宋汝梅,说是国民政府委派到清东陵调查盗墓案的特派员。但是,经我们调查,他的委任状和介绍信都是伪造的,所以,我们怀疑他是假冒的特派员。”何子良将委任状和介绍信交给刘人瑞。
刘人瑞审视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但是,刘人瑞听说有人竟然敢冒充他,气不打一处来。
刘人瑞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大胆刁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我们调查组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叫刘人瑞,我才是国民政府委员,我才是国民政府的接收大员,我才是国民政府派来调查东陵盗墓案的特派员,你居然敢冒充我?!”
“刘长官息怒,小人岂敢冒充刘长官?小人确实是内政部派来的接收大员,前来清东陵调查东陵盗墓案的。”宋汝梅看着庸庸碌碌的刘委员,理直气壮地说道。
“岂有此理,你胆敢在我面前撒谎!”刘人瑞把桌子拍得震山响,“我乃内政部的员老,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人是南京国民政府内务部派来的,小人身轻言微,长官高高在上,没有机会见面也是理所当然。”宋汝梅巧舌如簧道。
“嗯……”刘人瑞被沧的无话可说。
站在一旁的俞源法官上前跟刘人瑞耳语了一番,他才停止了审问。
刘人瑞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们先把他押下去,等查清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