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这里,我父亲是东陵护军三等护卫。不过,一个月前我们被革命军赶了出去,他们说革命军要在这一带剿匪,让我们暂时躲避一段时间,不然按土匪论处。当时我们听到几声炮响,吓得跑到马兰峪。后来我才知道,东陵所有的护陵员都被革命军赶了出来,他们还封锁了东陵所有的进出路口,不让人进去。”傅海害怕警察,不敢说瞎话。
“你什么时候发现裕陵被盗掘的。”何子良问道。
“十天前我接到清室的通知,说东陵被匪军盗掘,让我们回来看护,我才发现的。”傅海说道。
“你认为这是谁干的?”何子良盯着傅海问道。
“我认为是那帮国民军干的。”傅海答道。
“为什么?”何子良问道。
“我们在洞口发现了一把军用铁锹。”傅海说道。
“噢-那把铁锹呢?”何子良急切地问道。
“在我家里。”傅海用满族语给巴特交待了几句。
巴特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巴特气喘嘘嘘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把军用铁锹。
“这把军用铁锹是我们在砌洞口时发现的。”傅海从巴特手里接过那把铁锹交给了何子良。
“嗯,是把军用铁锹。”何子良手拿铁锹端详了一会儿,说:“我们想请你给我们作向导。”
“可以。不过,我要问问我父亲。”傅海说道。
“没问题,你告诉你父亲,就说北平市公安局的何警官让你作向导,我想他不会不同意的。”何子良自信地说道。
再往西走是裕陵妃园寝,何子良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摸不清东南西北,“乾隆皇帝太奢侈了,建这么多庭院楼阁干什么?”
“这里是乾隆皇帝的妃园寝,是乾隆皇帝嫔妃的墓地。”李沧指着东西厢房、方城、明楼、宝城说:“妃园里埋着乾隆皇帝的一位皇后、两位皇贵妃、五位贵妃、六位嫔、十二位贵人、四位常在,共计三十六人。”
“哦-走累了,歇歇脚。”何子良坐在石级上,脱下大盖帽扇风,他感慨道:“中国的皇帝老爷们,生前骄奢淫逸,死后还想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就连三宫六院的嫔妃都想带上,真是劳民伤财啊。难怪有人眼红要掘他们的坟墓。”
“中国人自古就有厚葬的习俗,在他们的意识里,人生在阳间,死在阴界,生与死是可以轮回转世的,所以他们巴不得把生前所有财富葬于地下,死后继续享用。这就是中国人的生死观。”李沧说道。
“噢-难怪你们这些考古工作者喜欢挖人家的墓。”何子良开玩笑道。
“哦-这是两回事,盗墓贼掘墓是为了贪财,考古工作者掘墓是为了获得墓主人生前的信息,研究墓主人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社会、经济、文化、生活等资料。”李沧接着说:“因为历史是统治阶级书写的,他们生前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以隐瞒、篡改甚至毁灭历史。为了探明历史的本来面目,就需要一些证据进行说明,而这些资料往往埋藏在坟墓里,这就需要我们考古工作者进行挖掘、整理和研究。另外,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有几千年,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有几十万年,大多数历史文献由于灾难、战争或者人为焚毁等原因灭失了,为了恢复这段历史,我们需要探索和求证,这就是我们考古发掘的工作内容。”
李沧举例说明道:“远的不说,就拿埋在这里的清朝皇帝来说,从顺治、康熙、雍正到乾隆,个个都是制造‘文字狱’的罪魁祸首,尤其是这个乾隆皇帝,比他的前辈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当政时期,共发生一百三十余案,其中四十七案的案犯被处于死刑,生者凌迟,死者戮尸,男性亲族十五岁以上者连坐。在中国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历史就这样被人为地扭曲了。”
“呵呵,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学问,也没有你那么高的智慧,我只是一个警察,我要做的事是维护社会治安,让人们有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不过,我目前的任务是把这个盗墓案给破了,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何子良望着眼前这个情绪激昂的年轻人说。
“当然,抓住真凶,把案子破了是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些珍贵的文物流入军阀手里,给国家带来是战争和杀戮;如果这些文物落入日本人手里,就会变成战争机器,助长日本关东军进一步吞噬中国的野心;如果这些文物流入海外,给我们的民族和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才是我们调查组最大的任务,尤其是你们公安人员义不容辞的责任。”李沧越说越激动,他似乎忘了身边坐着一个警官。
“教授大人,你的思想有点偏左,如果这话被国民政府委员刘人瑞听到了,你可要犯错误的呦。”何子良提醒道。
“好了,不说了,我们继续工作吧。”李沧站起来向石拱桥走去。
“哎,你急什么?”何子良见他脸色阴沉,赶紧安抚道:“不过,有一点你我都很像,警察的工作是寻找证据,考古工作也是寻找证据,我们的工作都是为了寻找证据,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
在傅海的指引下,何子良和李沧在乾隆皇帝的妃陵园又发现了四个盗洞,有两个老洞已经被尘土掩埋,有两个新洞是三个月前挖的。
“从这些洞口来看,这里至少发生过三次以上盗墓事件,而且盗墓的时间不同,手段也不同。”何子良分析道。
“难怪平津的古玩市场有很多人在倒卖清东陵的文物。”李沧说道。
“所以这个案件并没有那么简单。”何子良望着远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