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全国商会联合会指出:乾隆、慈禧帝后陵寝工程坚固,断非少数人最短时间所能掘破!
国宝整理委员会吁请当局:速收缴被盗国宝,严防流出海外!
在全国声势浩大的声讨声中,国民政府不得不摆出一副整饬军纪、维护公理、严惩主犯的阵势。
蒋介石批示:“呈文具悉,通饬所属,一体严密缉拿,务获究办,毋稍宽纵。”
8月10日,以国民政府委员刘人瑞为首,大学院古物保管委员会会长李沧,北平公安局侦查科长何子良,北平地方法院检验吏俞源,四人组成东陵案件调查组,专门前往清东陵进行现场勘查。
刘人瑞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早年参加长沙“保路运动”,加入“同盟会”,参与护法运动,后擢升为国民革命军中将师长,讨伐陈炯明,挥师北伐。进抵平津后,国民政府又委任刘人瑞为特派员、接受委员会主任,负责北洋政府总统府、国务院的接收工作。
适逢清东陵盗墓案发,国民政府为了平息社会舆论,遂派遣刘人瑞等人前往清东陵调查,根据清东陵现场勘查的情况,向南京中央政府撰写一份详实的调查报告。
四人调查组在马兰峪镇的王公府暂时设了两间办公室,按两人一组一间办公室安排妥当。
王公府是一片前清四合院式的建筑群,宏伟壮观,为清庭“东陵承办事务衙门”,是护陵大臣处理陵寝事务的机关,四合院内设有官府和兵营。
进入东陵,调查人员才感到东陵大的超乎他们的想象,不仅每天要走很多路,还耽误调查工作。
为了解决交通问题,刘人瑞特地向政府提出申请,为每人配发了一辆自行车,作为上班下班的交通工具。
何子良和李沧分在一间办公室里。一个是警官,一个是考古专家,两人呆在一起,根本没有共同的语言,见面也只是客套几句,十分别扭。
何子良是个精力充沛的人,平时在外跑惯了,在办公室坐不住。他如坐针毡,不时地站起来,在李沧面前踱来踱去,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哪,弄得李沧不停地抬头回答问题,像只啄米的鸡,好像那本蓝皮本帙中有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出于职业习惯,何子良想摸一摸这位书呆子的底细。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一位大学教授?”何子良没话找话说。
“嗯-我在1922年担任南开大学人类学和社会学教授,1925年在北京大学担任人类学教授。”李沧利索地回答道。
“你三十多岁!?”何子良用肯定加否定的口气说。
“哦-我虚岁应该是三十一岁。”李沧抬头说。
“哇-这么年轻就当教授了?真不可思议?”何子良惊讶道。
“噢-我1922年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回国后被南开大学聘为教授。”李沧不以为然道。
“对,我记得你是博士,没想到还是留美博士。了不起,真了不起!”何子良啧啧赞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李沧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学者,不像何警官,你阅历丰富,经验老道,我还得向你学习。”
“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何子良赶紧推让,“我们在一起,这是缘分,况且我们又分到了一个组里,这是天意。所以我们不仅同事,而且是朋友。以后我们在工作中可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你说是不是?”何子良诚恳地说道。
“是啊,何警官说的对,在如今这个乱世里,我们更应该互相支持,互相照顾才是。”李沧扶了扶眼镜说。
“哎-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何子良两手环抱胸前,问道:“你一个博士、教授,不去教书做学问,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除了在北大任教授以外,还兼北平文物维持会和大学院古物保管委员会北京分会的会长。你们上次在天津查封的走私东陵文物,已交给我们保管,我们还在故宫博物院专门设立一个展馆,展出了这批东陵文物,在社会上引起不同凡响,所以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呢。这次,我听说国民政府要组成专案组,调查清东陵盗墓案,我就报名参加了。”李沧认真地说。
“噢-我想起来了,展览馆揭幕那天我还去捧场了呢。不过这是一个盗窃案件,与你们考古有什么关系?”何子良难以理解。
“哦-是这样,清东陵是清朝皇帝的陵园,这里不仅埋葬着清朝五位皇帝,十五个皇后和136个妃嫔,还埋葬着清朝267年的历史。我们从这些墓葬的文物和文献中,可以发现很多重要的历史资料。”李沧接着说:“平时我们没有机会进入清东陵考察,更无法进入墓室和地宫,所以我想借这次调查的机会,对清东陵墓葬群做一次综合性的考古研究。”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意思?”何子良摇了摇头。
“你知道清东陵被盗的物品是什么吗?”李沧反问道。
“这还用问?金银财宝呗。”何子良不屑一顾地答道。
“这些金银财宝的名目是什么?数量有多少?它们有什么特点?有什么价值?这些你都搞清楚了吗?”李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道。”何子良连连摇头。
“你看,这里有。” 李沧翻开一本蓝皮本帙给他看,“这本《爱月轩笔记》就记录了慈禧太后的随葬品。”
接过那本蓝皮古籍,何子良翻阅了一遍,“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原来这上面都有啊?”何子良兴奋起来,“我这个侦查科长接到这个案子以后,成天琢磨着三个问题:一是谁盗掘了清东陵?二是清东陵丢失了哪些物品?三是清东陵的珍宝值多少钱?不解决这三个问题,我们无法定罪,更无法结案。”何子良把蓝皮古籍合上,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唉-先别夸我。”李沧翻开蓝皮古籍,说:“不是我,是李莲英。”
“李莲英?你说的是哪个大太监?慈禧太后身边的哪个个‘奴才’?”何子良问道。
“是啊,慈禧死的时候,李莲英参加并主持了慈禧的殓葬仪式。后来,李莲英将慈禧入殓的情况告诉给他的侄子,他的侄子将李莲英的话记录下来,编写成了这本《爱月轩笔记》。”李沧解释道。
“原来如此。”何子良终于搞明白了,“呵呵,看样子我们调查组缺不了你喽!”
“你过奖了。”李沧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人正说着话,刘人瑞来到办公室,看见李沧在看书,脸抹下来说:“你们把东陵盗墓案的调查计划写出来,报给我,我好安排工作。”
何子良没有理识他,而是翘着二郎腿喝茶。
“何警长,东陵被盗案全仰仗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党国的期望。”刘人瑞换作一副笑脸说。
“哪里-哪里,还要仰仗您刘委员!”何子良放下二郎腿说。
刘人瑞是个为官之人,圆脸、虚胖、秃脑袋,他善于见风使舵,投机钻营。
何子良最看不惯这种人,等他走后,他对着他的背影说:“这个秃鹫,别理他!”
李沧嗤嗤地笑了:“你叫他秃鹫?”
“你看他投机钻营,把脑袋都整秃了。”何子良诙谐地说道。
李沧放下那本蓝皮本,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