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居庸关下的“济民客栈”,并不引人注目,不是它的简陋,而是居庸关已不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入关通道。前来住店的都是些南来北往的马帮,但到了清末民初,那些马帮、脚客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清末民初,西方列强已进入热兵器和蒸汽机时代,长城以北的游牧民族,不可能再骑着快马、拿着冷兵器,冲破长城关口,粗暴地劫掠中原的财富和美女了。尤其是八国联军打开中国的大门以后,北京的陆上已开始通了火车和汽车,海上经天津港中转,也通了轮船。通往北京的道路,不再是几个关口或几个关隘,而是陆、海、空全方位。从此,居庸关的交通、军事地位渐渐被淘汰,甚至被废弃,最后竟然成了北京的旅游、休闲胜地。
但是,郑济民对“济民客栈”却情有独钟,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个客栈,而是中共北方局设立的秘密交通站,平时作为客栈,关键时候作为北京通往莫斯科的红色交通站。
郑济民起初是为导师李大钊报仇,加入冯玉祥的西北军,参加二次北伐,打倒杀害李大钊的奉系军阀张作霖。没想到张作霖在皇姑屯被炸身亡,郑济民的初心已了。但后来蒋介石与冯玉祥反目,他却遭到了牵连,从革命党变成了反革命,还上了通缉名单。再后来,他跟随西北军的爱国将士起义,投奔了共产党。
济民客栈开业以来,陆陆续续接待了很多共产党的要人,途经济民客栈进入蒙古,再转辗到莫斯科。因此,郑济民的身份不仅仅是济民客栈的小老板,而是肩负秘密使命的中共地下党。
其实,张莺莺对郑济民不同寻常的言行,早已耳闻目睹,她只知道他是革命党,但不知道他是共产党。不管他是什么人,反正在她眼里,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有信仰、有抱负的大好人。他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的挚友,他们的关系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关系,因为那天他抱了她,还亲吻了她,在她的脸上已经盖上戳。
从那天开始,他们无所不谈,仿佛成了亲人,还是异性亲人,这种亲人关系,离“情人”只差一步之遥。如果不是她对马福田还有那么一丁点期许,如果不是她及时地“刹车”,恐怕她已经成了他的人了。
这几天济民客栈的伙食异常好,不再是萝卜炒白菜、猪肉炖粉条,而是胡萝卜炖羊肉。
每次吃饭的时候,郑济民都会对她说:“多吃点,你需要补充营养。”
这是张莺莺听到过的最温暖的话,就如同她父亲生前在吃饭时候,经常唠叨的话一样,不管是什么饭,都是“多吃点,你需要营养。”她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多吃几口,因为这句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话,饱含着亲人最真诚、最朴实的爱。
吃过饭,郑济民爬上房顶,将笼子里的鸽子放出来,把它们吆起来,再挥舞着红旗,来回舞动,让那群鸽子赶得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而他则仰望天空,腾空的心愿与鸽子一起飞翔。
张莺莺爬上房顶,看着鸽子,更看着他。
“你不怕它们飞跑了,不回来,变成野鸽子了吗?”张莺莺说道。
“鸽子不会,但人会。鸽子只要你把它喂熟了,它不仅不会飞走,说不定还会给你带一只或几只鸽子回来。”郑济民眯着眼,一语双关道。
“不会吧?”张莺莺有点不信。
“动物不像人,只要你把它养熟了,它会很忠诚。而人不一样,你对他再好,他还会见异思迁。”郑济民言中有意道。
“你不是在说我吧?”张莺莺有意问道。
“你自己猜。”郑济民回头看着她。
张莺莺不愿回答,更不想让他失望。
郑济民放下旗帜,右手撮成鱼嘴状,向天空“嘘”地一声,打了个响亮而又悠长的唿哨。
鸽子渐渐地向下盘旋,一圈、二圈、三圈越盘旋越低,最后盘旋成一团,向房顶降下,一只、二只、三只扑棱棱落在房顶。
郑济民抓起盛包谷的袋子,一把一把地给鸽子撒食。
鸽子飞累了,也饿了,咕咕咕争起食来。
郑济民对她喊道:“你下去,提一壶水上来!”
张莺莺用水桶,从渠边打了一桶水,提上房顶。
郑济民小心翼翼地给鸽子喂食喂水。
“你看,鸽群带回来一只野鸽子!”郑济民惊喜地说道。
“是哪只?”张莺莺凑过来问。
“是那只青头鸽。”郑济民用下巴指给她看。
“是哪只吗?”张莺莺指着一只鬼头鬼脑的鸽子问。
“别用手指着它!”郑济民把她手轻轻地拨下,“野鸽子可贼了,一旦发现有异情,它会惊厥地飞走。”
“哪怎么办?”张莺莺着急地问。
“嘘别吱声,让它跟着鸽群进入笼子里再说。”郑济民嘘声道。
那只鬼头鬼脑的野鸽子,一边吃食,一边东张西望,不知不觉进入笼子。
郑济民迅速拉上了笼子的门,那只野鸽子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拼命地在笼子里扑腾-扑腾但为时已晚。
“你去把那个网子拿过来!”郑济民双手护着鸽笼,生怕野鸽子把鸽笼撞破,飞掉了。
“哪个网子?”张莺莺没有听懂他的话。
“笨蛋!哪个!在哪!”郑济民急得用脚比划道。
张莺莺赶紧跑到梯子旁边,拾起一把纱网,再跑回来,递给他。
郑济民把纱网伸进鸽子笼,将惊慌失措、扑棱扑棱的野鸽子网住,这才直起腰,松了口气。
“今天给你炖野鸽子汤吃。”郑济民捋着那只青头鸽的羽毛说。
“我才不吃鸽子呢。”张莺莺看着惊悚的青头鸽说。
“你不懂,野鸽子汤才大补呢。”郑济民捏着青头鸽的翅膀和爪子说。
哦-他不论干什么,首先想到的是我。张莺莺看着他,不好再说什么。
中华联合商会的会长史圣杰以论坛的形式,组织京津一带的工厂主、商人和手工业者,专门来到故宫博物院,参观“清东陵文物展览会”,作为“以培民德,以维国本”的传统伦理道德教育。
参观以后,史圣杰以中华联合商会的名义,在《顺天时报》刊发了《请各界主张根究盗陵案》的通启。
公启者:近悉清陵被人挖掘,盗卖宝物,殊骇听闻。深慨我华族所以优于各国者,以有礼教维持之也。追远慎终,励厚民德之举,虽在革命中期,仍应力予保持,以维国本,查明陵保存数百年,清陵应一律保护。如乾隆、慈禧帝后陵寝,工程坚固,断非少数人及最短期间所能掘破。似此明目张胆,灭绝人道之扩大举动,必有主持者。万恳一致主张根究主使,妥复旧观,以培民德,而维国本,不胜盼祷之至。
中华联合商会带头在报上发表了清东陵盗墓案的“通启”后,许多进步团体积极响应,纷纷电请国民政府,呼吁究查主谋,惩办凶犯。
文物维持会电请:严办东陵人犯,从速收缴殉葬诸物,修葺陵寝!
民族精神振兴社申请:皇陵者,我民族精神之象征也,盗陵者乃民族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