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特别市公安局侦查科长何子良再次翻开东陵被盗案卷宗,他在思索两个问题:一是东陵盗墓案的嫌疑人谭温江和谭学卿为什么被释放?二是马福田和张灵巧是不是真正的盗墓元凶?这两个是非难辨的问题为东陵盗墓案蒙上扑朔迷离的阴影。
起初,侦缉队将东陵盗墓案的嫌疑人谭学卿和谭温江,分别关押在炮局监狱,这里是北平特别市公安局的看守所。
谭温江乃谭学卿之弟,谭温江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第一师师长,谭学卿为其旅长。
经过提审,谭氏兄弟均交待,其所倒卖的清东陵宝物,是奉上级命令在遵化马兰峪剿匪时,从马福田一伙匪帮手里缴获的。当时,谭温江还令部下在遵化县及其马兰峪镇,张贴布告,要求民众提供线索,共同缉拿马福田匪徒。而且还上报了河北省政府,要求将马匪要人马福田、杨占山、王朝宗、张灵巧等人,列为清东陵盗墓案的主犯,予以通缉。
对于在京津倒卖清东陵文物之事,谭氏兄弟均说:“是时军饷不济,军队几个月没有发饷,军心不稳,才共同商议倒卖珠宝换得钱财,以缓解军饷亏空之燃眉之急。”
谭氏兄弟说的头头是道,加之第二次北伐战争硝烟未烬,中原大战又狼烟四起,战火连连,造成军费短缺,倒卖战利品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怪。
但是蹊跷的是,东陵盗墓案还未审结,两嫌疑人就被北平警备司令部的宪兵队长郑浩押走了,转移到了草岚子陆军监狱。理由是,谭氏兄弟均是军人,理应由军事法庭按军法论处。因此,东陵盗墓案就顺理成章地从北平市公安局提走,移交给了北平警备司令部。
东陵盗墓案公布于众后,引起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民众不得不联想到谭温江和谭学卿的上司-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孙殿英。
孙殿英出生于河南省永城县马牧集孙家庄,算命先生说他将来是一个扬名金銮宝殿的人物,于是就给他取名魁元,字殿英。一般人都叫他孙老殿,江湖上叫他孙麻子,缘起他早年生过天花脸。
孙殿英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从小浪迹市井、赌场,成天跟地痞、流氓鬼混,练就了一套赌博手艺,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黑老千。
适时,当地的麻将、牌九、猜码、番摊等赌博游戏蔚然成风,亲朋好友一见面,话没说两句,就拉到一起,三五成局,一赌为快。更为邪乎的是,就连婚丧嫁娶、满十祝寿等红白喜事,主人都会在酒前、酒后支起牌桌,让来宾试试手气,凑凑热闹,图个人气。真可谓是,小赌怡情,大赌要命。
在一次婚宴上,一位血气方刚的新郎官与孙殿英斗起了赌局。只见孙殿英掏出10块大洋下注,非要让新郎官押上新娘子,结果赌赢了,赢了人家的新娘子不说,还真的把新娘子给掳走了。那个新郎官赶忙叫来当官的父亲,带领官兵前来抓捕孙殿英,他是猪肉没吃着,反倒惹了一身骚。
孙殿英一气之下,召集了一帮哥们弟兄,连夜上了嵩山,落草为寇,做起了山大王。
几经发展,孙殿英很快啸聚了五六百号人马,四处打家劫舍,搜刮民财。
当时,河南有个军阀叫刘镇华,奉命捉拿孙殿英。他听说孙殿英性格豪爽,行侠仗义,便将其招安,把他的人马改编成独立团,令他做了团长。
孙殿英嗜赌成性,夺人所爱,虽然成了一段笑话,却成就他以后的戎马生涯。后来,孙殿英从一个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北洋新军,还从一名小团长,一路升至师长、军长,飞黄腾达,还真的闯出了一些名堂。
再后来,由于北洋军阀直系、皖系、奉系之间混战不断,孙殿英在三大军阀之间游离,混得游刃有余。
1926年春,孙殿英投靠在奉系军阀张宗昌麾下,一跃而升成师长。因孙殿英跟那个“狗肉将军”张宗昌都是响马出身,臭味相投,便称知己,见面称兄道弟,过后各打各的算盘。
别小看那孙殿英,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但打起仗来也很毒。孙殿英投奔张宗昌不久,率部在河北沧县一带袭击了国民三军的徐永昌部,立下了战功,后被扩编为直鲁联军第十四军,孙殿英立马从师长上升为军长,受直隶军务帮办徐源泉总指挥的调遣。
1928年蒋介石领导的第二次北伐大捷,奉系直鲁联军大败,孙殿英率余部退往蓟县、遵化县一带,接受了蒋介石收编。孙殿英又摇身一变,成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还打起了青天白日旗,成了政府军。
清东陵被盗后,受谭氏兄弟牵连,舆论直接把矛头转向孙殿英,让他心急如焚,惶惶不可终日。珠宝被没收不说,连手下两个得力干将都被侦缉队缉拿,身陷囹圄,还让他背上盗墓贼的骂名,让他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正当孙殿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时,狗头军师梁朗先出现了,孙殿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梁军师,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找个绳子上吊呀!”
梁朗先刚从天津逃到蓟县第十二军军部,本来是向孙殿英报到的,还没等他张口,就被孙殿英劈头盖脸地骂得个狗血淋头:“你这个蠢货,还有脸回来见我?你号称什么‘诸葛再世’?狗屁!我给你高官厚禄,让你做军师,派你去将珠宝卖了,换来钱添置武器装备,可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赔了我的财宝不说,还搭进去我两员猛将。我恨不得一枪毙了你!”
孙殿英下意识摸摸枪套,把梁朗先吓得尿失禁,尿了一裤裆。
“谭学卿啊谭学卿,你害死我啦!你这个土鳖,到了北平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带着肥婆东逛西转。那个肥婆娘喜欢穷拽,把个夜明珠缀在鞋上显摆,在电影院看电影时被侦缉队员发现了,从北平跟踪至天津将其捕获。”梁朗先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上演了一出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把戏。
“其弟谭温江,更是色胆包天。我让他好生在北平办事处呆着,再想办法把其兄谭学卿救出来,没想到他去寻花问柳,被马福田的压寨夫人张灵巧盯上了,带侦缉队把他给逮了。”梁朗先凄凄哀哀地说。
“还有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干将,弄丢了孙将军的财宝不说,还把老夫也给搭了进去了。你们这是把老夫往火坑里推呀!你们害我不要紧,千万别连累了孙将军啊!”说到这,梁朗先已是鼻泗横流。
孙殿英听了梁朗先的痛陈,气煞了一半,骂道:“这两个混账东西,在北平摆什么阔气?鞋上缀什么珠子,真是擦粉擦在屁股上-瞎拽嘛!疤瘌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嘛!”孙殿英换了口气说:“好啦!你也别怨天忧人,把屎盆子往他们两个身上扣了,你也该检讨检讨你自己啦!”孙殿英怒气渐消,问道:“事到如今,你看怎么办吧?”
“卑职正要找钧座商量此事。”梁朗先眼珠一转,由阴转晴。
梁朗先立马献上一计:“第二次北伐革命胜利,推翻了北洋军阀,蒋介石威震四方,梦想独占鳌头,削弱北伐各集团军的力量,培植自己的嫡系部队,让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等将领极为不满。如果我们藉此机会接近阎锡山,晓以利害,施以重金,如果阎司令命令他的部下-北平警备司令部司令兼北平特别市市长、公安局长的张荫梧放人,这样即买通了阎锡山,又救出了谭温江,岂不是一举两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