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良将……
宋棵的脸瞬间通红一片。
他一时忘记自己还要干什么。
似乎还得埋怨丁壮不好找,还得诉苦说庄子里的饭不好吃,还得多要些银两,最要紧的事是,得把他娘舅安排进来做事,他好多回家看看。
但……
都国之良将了,那些小事好意思提吗?
宋棵红着脸告退,等在外面的小厮跟上来:“老板,回家吗?”
“回什么家?”宋棵瞪了小厮一眼,“趁着城门没关,回庄子。”
小厮看了一眼马车上堆满的猪羊肉,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可都是宋老板亲自挑出来要给夫人送回家的。
不过,不让回就不回呗,如今的主子换成了章北疆。那可是敢帮着皇帝弄死岳父的主儿,咱们宋老板胆小得很,怎么敢惹?
皇帝命章北疆闭门思过一个月,他除了遵从皇帝的安排把卫洵接回家,没出过门。
一个月满,章北疆在梨花台见到了皇帝。
梨花台建在湖心,为求乐音碰撞水面在回荡中平添空寂之感,一楼四面没有围挡。深秋的风有些凉,皇帝醉心那半阙《天德叹》,日日演奏,如今已臻化境。
章北疆跪在乐伶后面,安静得如同一尊石像。
终于,皇帝开口呼唤:“章卿。”
章北疆立刻伏地叩头,应声称是。
“你来。”
他走上前去,皇帝叹息道:“每每弹奏此曲,朕都平生许多怜悯之心,觉得错怪了你,让你受屈。”
章北疆连忙开口说不敢,并且陈述自己的过失。
皇帝的脸上这时才有了一丝笑:“昨日朕的一只靴子掉落水中,内侍打捞不可得,朕心里烦闷得很。”
“陛下,”章北疆再次叩头道,“臣水性尚可,愿试一试。”
皇帝颔首,章北疆向水边走去,内侍总管杨历提醒章北疆道:“此处女眷众多,章大人莫要脱衣。”
章北疆身上穿着禁军服饰,层层衣袍外是厚重的战甲。如今不让脱衣,那便是要带着这些甲衣入水。
他脚步微顿,却低头道:“杨总管说的是。”
深秋的水已经很冷,衣袍入水后迅速湿透,像是千斤重担拖着他往水下去。章北疆钻入水中,在昏暗的水下睁开眼,寻找皇帝的靴子。
他知道这里没什么靴子。
皇帝不过是要糟践他罢了。
但章北疆神情忠诚又带着敬畏,一遍遍在水面吸气,一遍遍沉入水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力气越来越少,僵硬的嘴唇已经无法把空气吸入肺腑,终于有人在岸上道:“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
章北疆松开划动水波的手,身体向幽暗处坠落。
禁军跳下水把他拉出来,章北疆呛了水,一只来不及冬眠的青蛙从他衣袖中跳出来,惊得皇帝哈哈大笑。
乐伶也跟着皇帝笑,似乎他的模样万分滑稽。
章北疆衣衫上的水湿透石板,他再次请罪,说实在找不到陛下的靴子。
“罢了罢了,”皇帝丢给他一块干布,“你休息时,朕命兵部的左之航代任禁军统领。朕觉得他做的不错,要不然往后,章卿就屈尊做副统领吧。”
章北疆叩头谢恩。
皇帝却没有让他早点离开更换湿衣的打算。
他跟章北疆谈了许多事,其中一件,是关于金人将在三日后到来。他们希望在城外行宫觐见皇帝,不想进都城皇宫。
“是太胆小了。”皇帝哈哈大笑,“竟然连我大周的皇宫都不敢来。”
杨历也陪着皇帝笑,顺便拍马溜须。
“章卿怎么想?若在行宫,禁军可保证皇族安危吗?”
左之航毕竟才做了一个月的禁军统领,恐怕连禁军内部的行事准则还没有摸透,更别提如何布阵排兵保护皇帝出行安全了。
“禀陛下,”章北疆低着头,收敛眼眸中的恨意,“臣以人头担保,可保陛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