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想要惩戒，却未想出了人命。从那时起，杨老爷便疯魔一样想再生出一个儿子。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说，他有孙子了！
杨老爷猛然起身，因为太急，眩晕和心慌让他无法站直身子，又跌坐回去。梨花木椅子在他身下沉闷地咯吱一声，杨老爷扶住桌子，眼前的黑暗缓缓散去。
面前那颗核桃稳稳立在桌子上，它身后那名女子，正施施然俯身。
她又放了一颗核桃。
“一个妓院，换这件事的缘由。”
“你……说。”杨老爷觉得周身的血液都窜到脸上，让他似乎吃了全天下最补的药材。若有小孙孙，钱财和命，他都可以舍去。
“杨谦变卖家产，是为和一位官家小姐私奔。杨家那时候，绝对没有资格娶官家小姐。小姐怀了身孕，耳听你把杨谦打死，悲痛之下离家出走。七个月后孩子出生在尼姑庵中，小姐难产而死。那孩子……”
“那孩子如何？”杨老爷只觉得耳中嗡嗡直响。
卫凰又在桌案上放了一颗核桃。
杨老爷盯紧她手中的果盘，心里乱糟糟计算着那里面有多少核桃，终于放弃般道：“你还要什么？”
“赌场。”卫凰道，“杨老爷舍得吗？”
杨老爷没有开口，卫凰继续道：“那孩子被尼姑养大后送人，如今已有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杨老爷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杨谦的死亡时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二十五年，若真有此事，孙子果然该二十四岁。
“当初那官家小姐死前留有书信证物，杨谦每封信的末尾，都署名‘让’，杨老爷可比照字迹。证物中有一枚玉佩，上刻《易经》第十五卦，收养孩子那家也在官府里有户籍记档。本小姐不说谎话，就看杨老爷是否舍得银钱。”
让，是杨谦的字。
《易经》第十五卦，艮下坤上，正是“谦”卦。那是杨谦贴身之物。
杨老爷扶着桌案站直，似乎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如何不舍得？杨历已经在宫中做到大内总管，泼天富贵易得，子嗣难寻。
他唇舌发干声音颤抖道：“小姐请说明白他姓甚名谁，还要什么，尽管拿去。”
卫凰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棵跑进屋，因为太急，毡帽掉落，露出烧光头发的头皮。
“老爷，”他大声道，“夜家老爷已经赔了烧掉铺子的银钱，可以放夜小姐回去了。”
卫凰转身看了他一眼。
宋棵偷偷对她挤眉弄眼。
卫凰明白了，夜老爷没有来，是宋棵不想她被杨老爷玷污。
想不到一个地下钱庄收债的老板，也有这样的善心。
宋棵眼见卫凰身上整整齐齐并未出什么差错，顿时放下心来。与这小姐交锋两次，总觉得这样机警胆大又貌美的姑娘，不该做老头子的侍妾。
至于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宋棵二十岁便跟着老爷放贷收款，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他可以一眼看出这人是官是商，是好是恶，却不能从夜小姐一双明净的眼里，看出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忌惮让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