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卫凰第一次，跟除了章北疆以外的男人挨得这么近。她还以为多数男人都和章北疆一样，恪守男女大防，行止有度从不逾矩。
只一瞬间的微惊后，卫凰便从这男人怀里跃下，在偏僻的街巷中站稳身形。
透过幂篱下柔软的纱幔，她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不认识。
虽然衣着华贵形容不凡，但既然她不认识，便不是哪位皇族世家的公子。
而在她并不需要帮忙时伸手相帮，帮了后又开口索要报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让开。”
卫凰声音冰冷径直向前，那男子果然避让道旁，却在她经过时忽然开口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是否在三年前的碎叶城，捡到过一个孩子。”
卫凰的脚步顿时停下，向他看过去。
碎叶城，安西四镇之一，距长安万里之遥。三年前碎叶城还是大周的国土，卫凰在那里，第一次上战场。
她记得被金兵屠戮的破庙，庙里为了护着婴孩，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女人。
对面的男子见卫凰停下，便抬手整理衣襟，接着躬身大拜。
不似之前那般泼皮无赖，他郑重而又感激道：“在下何煦，多谢小姐仗义援手救助侄女。”
何煦知道他今日的行为有些鲁莽无状。
昨日忌雍安排人去欢场下的钱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问明白，原来钱庄支暗银出来不是去放贷，而是要债。担心被烧死的宋棵交代，支取暗银的纸条是他亲眼看着夜家小姐写的。
夜家小姐名凰，其父曾在西北军中任职，脱去军籍后改行从商，如今经营着一家酒楼。
何煦揣测，夜凰曾跟随夜老爷一起去过碎叶城，在那里捡到了嫣儿。只是根据线报，夜宅内并无三岁多的婴孩。所以孩子在哪里，如今怎么样了，都只能来问夜凰。
事关兄长骨血，何煦决定亲自去办。
他通宵无眠，天不亮便等在夜宅外的巷子里。眼见门开了，正要递上拜帖，却见一位女子乘坐马车出门。
看穿着打扮，应该便是这家小姐。
何煦心内急切又不便当街拦车询问，便暗地里骑马跟随。见这小姐先是被阻在张府门外，再是绕墙转悠一圈，走到后院偏僻的巷子里，竟提起裙裾敏捷而上，攀上墙沿。何煦一眼见那墙沿只不过用碎瓦拼粘，稍不留神便会塌落，连忙上前托住了她的脚。
幸好没有摔。
幸好，她在听到自己提起碎叶城时微惊，提到捡到孩子时便停下脚。
何煦难掩激动下拜，可他再起身，却见对面的人已经要抬脚离去。
下意识地，何煦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臂。
秋日微凉，她穿着藕荷色阔袖罗裙，衣料是上乘的蜀锦，触感光滑，内里柔若无骨，一握之下竟觉得似乎会碎掉。
何煦却没有松手，他神情含笑掩下急迫，等女子站定。
卫凰身姿挺拔卓然而立，既没有因为被人拦截心生懊恼，又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
何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动她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