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静翻身下马,先看过马前蹄上的黑色淤泥又看着眼前的植物,圆筒形的叶鞘,叶片细长扁平,正是芦苇。这竟然是一片淤泥沼地
何文静对这种地形并不陌生,他前世做监理时就常去工地监督施工单位清淤以及后续换填碎石,不过那时的清淤段多是农田,只有少部分是泥沼地,那种农田的土质虽然无法作为承载公路的地基,但是却对农民们种庄稼无碍。
可这里的泥沼地却是太稀,别说种地,就是脚踩上去都不能。他看着中间那浅浅的一汪水,这里既不能种庄稼,又没有足够的水供鱼群生长,真就是一块废地了。
何文静皱皱眉头,牵着马绕行。
西南多山林,土地平坦者少,何文静行了半日便发现,那官道旁的田地估计算是县中最平最好的一块了,像他现在看到的,这里能连成片的土地极少且多成阶梯状,其间还掺杂着不少碎石,百姓打理起来十分困难。
他沿着乡间小路继续往前走,想到附近的村子看看,却忽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何文静抽出腰间佩剑警惕回头。
“大人且慢!”章谏之刚拐过弯,正大喘气,就见前面何文静手持长剑冷冷看着他,吓了一大跳,赶忙出声阻止。
“是你?”何文静收剑归鞘,皱眉看他,“还有,你为何称呼我为大人。”
章谏之见危险解除,这才拍拍胸脯,又揖了一礼道:“小人听闻绩县新任县尊大人到了,一直想瞻仰一下大人风采,几日前见过大人从县衙出来,因此知晓。”
“哦?那你现在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地?”何文静挑眉,“这里荒郊野外,你可别说也是偶遇。”
“确实不是偶遇。”章谏之敛容,“小人是跟随大人而来。”
自从那日在城门口相遇之后,章谏之便猜出他就是新任县令,因此这几天他都在城门口附近转悠,想制造点单独见面的机会。今天他见何文静快马出城便撒丫子追了上去。
只是他两条腿实在比不过四条腿,好在他对此地熟悉无比又知道何文静去的方向,一直紧赶慢赶,跟着他的足迹走,现在总算是追上了。
“你跟踪我?”何文静沉下脸,声音也转冷。
“大人别误会!”章谏之连忙摆手,“小人只是猜测大人估计会来附近查看民情,因此想来给大人做个向导。”
何文静抱胸看着他,并不接话。
章谏之见他不信,也收了脸上的大义凛然,老实道:“小人常年混迹市井,不过也就为着混口饭吃,那日我见大人浩然正气刚正不阿,所以就想能不能给大人出点力,随便混个小小的差事。”说完他伸出小拇指,掐着指尖,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哦,你怎知我一定会用你?”何文静反问。
章谏之听他这话眼睛一亮,立刻道:“不瞒大人说,小人祖上三代都是绩县人士,对此地风俗民情那是再了解不过。而且小人有童生功名,能写会算,平日若大人有公文处理不及,小人也可帮上些忙,再就是大人若有不方便写的,小人还可捉刀代笔。”
何文静打量他片刻,问道:“你既然是读书人,为何不在家中好好读书?我看你与那守城士兵已然熟悉,想来你应是以此谋生,你不觉得混迹市井有辱斯文吗?”
这话已经有点重了,可章谏之脸上却无羞愤之色,反而坦然道:“小人家贫,家中还有妻子儿女要养活,如果非要拘泥圣贤之道,小人一家许早就饿死了。”
“况且,小人所行之事乃是为人排忧解难而非作奸犯科,也算的上是以智谋财了,所以算不得有辱斯文。”章谏之见他还是没答话,又补充道。
何文静勾起嘴角,笑道:“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说完看他脸上神色,而且也不玻璃心。
“小人虽读了几年书,可绝不是那迂腐之人,不说智计百出,但也算得上灵活机变,又能屈能伸,实在难得。”章谏之越说越兴奋,开始细数起自己的优点来。
“呵呵,你倒是夸自己夸上瘾了。”何文静轻笑两声,牵着马转身走了。
“诶!大人等等!”章谏之见何文静离开,赶紧追上去。
何文静牵着马走得不疾不徐,既没出声赶他也没理会他的搭讪。
章谏之虽没得到回应,但仍热情不减,兴致勃勃的给何文静讲着绩县的风土人情。嗯,反正大人没有赶他走,那便算是默认他留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