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在前,封常清不愿意暴露出安西军内部的矛盾,因此对边令诚的跋扈一忍再忍。好不容易盼到对方把“大食使者”送走了,立刻轻轻咳嗽了几声,正色说道:“此人说话时目光里精光四射,显然是满口的谎言。咱们若是被他的谎话给骗住了,岂不是要全西域的小国都看了笑话去!”
“恐怕,他未必是说谎吧!”边令诚意味深长地看了封常清一眼,仿佛猜出了对方的心思般。“封帅急着为大唐开疆拓土,立意甚好。然而古语有云,伐丧乃不祥之兵。不祥,则天必弃之。我大唐乃礼仪之邦,万国之表率。岂可在这种大是大非方面授人以口实?!”(注1)
“大是大非?!”封常清说话的声音陡然升高,“他大食人趁我大唐内乱,染指西域之时,可曾问过什么礼仪?什么不祥?在这四战之地,兵力便是道义!哪有看到便宜就占,吃了亏立刻讲究什么上古礼仪的狗屁说头?况且他大食国,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唐讲什么华夏礼仪?”
“可他毕竟是前来朝觐陛下的,我等不可自作主张!”看见封常清发怒,边令诚反倒不着急了,笑了笑,继续纠缠。
听对方抬出皇帝做挡箭牌,封常清也只好再度将语气放软,“什么狗屁使者,监军不要上了他的当才好。依封某之见,他顶多是个犒师的玄皋!否则,怎么会早也不来,晚也不来,我军刚刚取道小勃律,就立刻迎面赶上来了!”
“即便是犒师的玄皋,也表明了,此刻大食国上下,已经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封帅再贪功冒进,恐怕得不到任何好处吧!”
大凡奸佞之辈,口齿方面都远比常人便给。因为其平素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这里,而不是如何把事情做好方面。封常清是个武将,本来就不善与人争论。很快,便被边令诚前一句《左传》,后一句《国语》,引经据典地给驳得体无完肤。气愤不过,只得一拍作案,厉声喝道:“封某不管他上下齐不齐心。我安西军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断没有因为别人几乎不找边际的话,就停下来的道理!”
“如此,边某就只好对不起封节度了!”边令诚拱了拱手,冷笑着威胁。
“随便。封某等着你弹劾便是!”封常清也不示弱,撇了撇嘴,不屑地回应。
看到封常清不受威胁,边令诚立刻恼羞成怒,站起来,大声断喝:“封节度莫非想拥兵自重不成?此地距离京师有数千里路,待京师的圣旨下来,想必你已经在山外给自己打下了一片若大的天地了。呵呵,这番计较,倒也用得巧妙!只可惜,咱家既然身为监军,就算拼上老命,也得替陛下看好了这支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