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在z大响起,骆炎教授上午刚上完两节社会心理学的课程,此时正是午休时间,今天是很重要的两节课,课题是“反社会性人格”,这样的主题对于同学们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加上他幽默风趣的讲解,这堂课显得尤为精彩。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现在有点吃不消了,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眼下他嗓子很干,肚子有点饿,便出了校园,来到校园后面的那条小吃街,此时的人有点多,有些店铺甚至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碰见几个同学朝他打了招呼,然后看见一家卖馄饨的店铺人少,就准备过去吃一碗热腾腾的混沌,这时,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上面显示的是李森,这是好多年都没见的老朋友了,之前两人是一个警校毕业的。
李森向他陈述了整个灭门案,然后说明了自己问询方崖的事情。这个心理学教授对李森的做法立即表示批评。
他说:“你怎么能够对一个七岁的小孩这样,在原本的案子中,那样的惨剧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你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他童年的阴影,也许他需要用一辈子去治愈童年时的伤痛,你还为了破案对他造成二次伤害?没有较强心智的人,都会患上严重的应激障碍,你懂吗?”
电话那头的李森沉默了,他当然懂,可当时他因为急于破案而被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
接着电话那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我需要拜托你照顾照顾那个孩子,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你给她们母子安排一个地方重新生活,好吗?”
不知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怜悯,还是出于老朋友的请求,他一口答应下来:“好,老李,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之后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想那一家人不想再见到你了吧!”
李森答应了下来,骆炎沉默良久,看见那个从店里冒出热气的混沌店,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打了一通电话,交代了下午两节课调课的事情,现在他有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夫子的这句话,真的很形象地描述了时间流逝之快。
方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速地发生着变化。最明显的当然是身高,他喜欢用尺子记录自己的身高,每隔半年,都会测量一次。
“一米七九了,还差一厘米!”
他高兴地对着厨房里正在做饭的李玲玉说道,李玲玉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孩子长高了,她十分欣慰。
“妈妈,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李玲玉笑了笑说道:“排骨藕汤,你最爱吃的!”
“啊,怎么又是藕汤呀,我都吃腻了,能不能换点别的?”
皱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爬上李玲玉的额头,她在想,这孩子如今活泼快乐地成长,没有受到童年阴影的影响,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骆炎教授。
现在他们生活在n市一个靠海的镇上,一个叫做鹿山的地方,这里也是骆炎的老家,n市在h市隔壁,骆炎在h市有自己的房子,不怎么回老家,老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这对母子住下,这样他的房子也有人看护,逢年过节的时候,骆炎会偶尔回去一趟,看看方崖。
骆炎第一次见到方崖,他料想这孩子在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一定是一个战战兢兢,多愁善感的小孩,但是他错了,这孩子竟然拥有坚强的心智,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仍然葆有一颗童真,依然活泼且天真。
但这一点瞒不过骆炎,经过一段时间的测验和相处,这孩子内心的状况并不容乐观,他知道前行性失忆,部分的记忆的确被埋藏起来,逐渐变成一种潜意识,如果爆发,那将会产生致命的危险,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减缓这种过程,当然,即使他是知名的心理学专家,也没办法消除他的记忆,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于时间。
n市鹿山,这个临近大海的地方,是一个著名的鱼镇,一到清早,就有不少渔夫骑着电动三轮车到海边的滩涂地赶海,初夏时节,正是鱼类繁殖旺盛的时候,中午一到,就有不少渔夫把打到的海鲜鱼类运到镇上出售,有多产的直接运到市区或者运往h市。
2013年夏,18岁的方崖,站在镇上的十字街角,这里拥有他熟悉的一切,鱼腥味,海水咸咸的味道都令他沉醉。
今天他不想再吃李玲玉做的藕汤,他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商贩,要了一袋子蛤蜊,希望今天妈妈能够做一回蛤蜊汤。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一个摊子被打翻在地,螃蟹鱼虾散落了一地,有两个人冲出来扭打在一起,现场围过来一堆人,两人的动作十分激烈,其中一个人腰间还别着一把水果刀,看到了这把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害怕这个人一时冲动下抽出水果刀误伤他人。
方崖也过来凑热闹,他料想,这种纠纷在这地方也很常见,买的东西少斤缺两,刚买的螃蟹或者龙虾在路上就死了,等等这样的纠纷实在太常见了,打起来也挺正常。
扭打的两人争吵起来,其中一个人瘦子喊道:“我明明已经付钱了,你竟然说我赖账!”
另一个身材稍胖的老板质问道:“你说钱放在了桌子上,我怎么没看见呢?”
瘦子:“我咋知道,你这店里也不放一个监控之类的吗,那张一百块不见了,我哪,哪知道?再说了,你当时不是看见我放桌上了,你和别人说话去了,能怪我?”说话间,瘦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他一把挣脱开,站在旁边气喘吁吁。
方崖盯着那个瘦子的一举一动,然而这一切他已经看穿,从对方的微表情,语速,断句等细节不难推断出他应该心虚了。他猜想这人已经把钱放在桌子上,恰好有其他顾客进来要买东西,老板分心,于是顺手又揣回自己的兜里。
趁他们僵持之际,方崖冷冷地盯着那个瘦子说:“钱已经被你拿走了!”在场人的眼睛齐齐地看向方崖,他们不敢相信,这孩子是这么笃定。
瘦子发怒了,朝着方崖吼道:“哪来的小屁孩,你知道些什么?”
方崖:“那我问你,你付钱之后,身上还有钱吗?”
瘦子:“我就只带了一百块,付了钱,当然没有了!”
方崖:“来,你过来,我看看!”
瘦子不知道这毛孩要耍什么把戏,方崖打量着这个瘦子的全身,绕到他身后说道:“你还说没拿,这是什么?”说着方崖举起手中那一团皱巴巴的百元大钞。
瘦子还嘴说道:“你凭什么说这钱是我的!”
方崖说道:“大家看啊,这钱被揉捏成这样,肯定是慌乱中揣进兜里的!而且我闻到了明显的螃蟹气味,你说,你今天买的是不是螃蟹!”说话间,方崖望向摊子角落旁的一袋正在爬动的活螃蟹。
说话间,瘦子心想,这孩子怎么一下子把他的钱给顺走了,于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方崖赶紧捏住瘦子的手,他说道:“你兜里是什么?”
方崖把瘦子的手拉出来,掰开他的手掌,是那一团皱巴巴的百元大钞,他笑着说道:“刚才是骗你的,钱是我自己的,而且,我又没有狗鼻子,怎么能闻到螃蟹的气味!”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瘦子自觉理亏,几乎要羞红了脸,这时一个民警赶了过来,大声喊道:“你们在吵吵什么呢?”
方崖对警察说道:“警察叔叔,案子已经解决了!”
看到瘦子把钱还给了老板,这个民警也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其实他一早就到了,完整地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给方崖竖起大拇指,说道:“小伙子,你还是挺厉害的嘛,适合当警察!”
方崖听到“当警察”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一种奇妙的振动,这种振动的频率似乎来自于记忆的深处,让他产生一种本能的心悸。
18岁,即将高三,他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发愁,虽然他成绩优秀,分数常年在镇高中年级前三,但是他还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其实刚才的事情,他也解决过好几次,只不过当时没有受到警察的肯定,这次是一次十分明确的赞扬。
他突然有一种控制不了的冲动,似乎在潜意识中潜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他脑袋很痛,总感觉有一件事情必须等着他去完成。
警察,他曾经与警察打过交道吗?他只是有些零星的回忆,依稀在记忆中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好像也是一个警察,似乎曾经保护过他。
他告别民警,提起一袋蛤蜊,不知道是找到方向的欣喜,还是某些记忆所导致的混乱,他的情绪很乱,正午的阳光很刺眼很炎热,他朝着家跑去。一回到家,他就把蛤蜊交给母亲,他希望尽快能够喝到鲜美的海鲜汤,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毕竟离上大学还早呢?想这么多干嘛!
几天后,他听说骆炎即将回来的消息,他兴奋地对母亲说道:“骆叔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玲玉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粘着你的骆叔,你又想向他学习什么心理学,整天搞得神神叨叨的!”
方崖说道:“我只是感兴趣而已,再说骆叔是我们省最好大学的教授,向他学习,我考一个好大学岂不更容易了吗?”
李玲玉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你就安安静静地等吧,别老跑出去玩,这天气这么热!”
几天后,休假的骆炎回了一趟老家,这一趟实在是很热,他抵达时,流了一身汗,正准备放下行李的时候。突然从房间内冲出一个稚气未脱的帅小伙子,他朝他冲过来,表现出兴奋的神色,大声说道:
“骆叔,我决定了,我将来要当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