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很不满,都觉得季狸未免太过骄纵恣意,竟在人家灵堂出事之后说这种话。
听闻父母灵堂出事,张继祖忍着虚弱匆匆过来,经过季狸的时候,忍不住道:“王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了张继祖和季狸中间。
萧卷目光冷淡,本就比张继祖高半个头,如今低头看他,更让张继祖心生害怕,连连后退。
直到张继祖退到了两米之外,萧卷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季狸:“没吓着吧?”
但凡听见他这样问的,都忍不住瞪眼——
听听!这问的是人话吗?吓着谁也不能吓着这位小姑奶奶啊!她不吓别人就不错了好嘛!
季狸摇头:“长公主殿下要你做的事情做完了?”
萧卷点头:“听说你要去洪县,我回来陪你去。”
季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忙绕开他去看灵堂:“我看看里面的状况。”
萧卷注意到她耳尖泛红,眼神亮了亮,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
他再次看向张继祖:“王妃询问棺材是否被盗,是要确定凶手带走你父母的方式。
倘若在重重围困之下,那凶手竟还能让两口棺材原地消失,那就该派兵来将这张府挖地三尺,以保证你的安全了。”
张继祖啊了一声,面红耳赤:“是我误会了。”
萧卷注视着他的眼睛:“王妃如今寒气入体,还在发热咳嗽,她身体不舒服也在尽快破案,你不该诘问她。”
张继祖更加羞愧:“对不起,我不知道……”
萧卷放缓声音:“本王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知道,身体状况的确会限制你的未来,但王妃一个弱女子都能高热还继续破案,甚至装作若无其事,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虚弱。
张继祖,你自小苦读,无论刮风下雨从未有一日断绝努力,难道还没有王妃一半的韧劲儿?难道真甘心就要在此处跌倒,再也不起来了吗?”
张继祖愣愣看着他,直到萧卷走进了灵堂许久,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阿芳婶儿红着眼眶过来扶住他:“少爷,您千万不要放弃希望,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希望您能过好将来,能永远快乐的活下去!”
张继祖想要流泪,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哭得太多,眼泪仿佛都流干了。
他挤出一个笑容:“芳姨,如今咱们家,只剩下你和福姨和我了,我们三个谁也不要再出事,好不好?”
他脆弱得仿佛一个摇头就能击碎,阿芳婶儿怎么忍心见他如此,忙点头:“好!好!咱们三个都要好好儿的!”
张继祖眼眶湿润:“那就说好了!”
阿芳婶儿道:“说好了!”
她扶着张继祖,哑声道:“少爷别进去了,就在这儿等王爷王妃吧。”
张继祖是想进去的,可看着阿芳婶儿祈求的眼神,最终乖乖点头,坐在了外面等着。
灵堂里,季狸看着满大厅的脚印连连摇头。
萧卷走到她身边,并不说话,只是她走几步,萧卷就要跟几步。
季狸忽然生出他仿佛一只大型忠犬的念头,眼中滑过笑意,故意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萧卷并无察觉,让开了位置,等季狸从他面前走过,他便跟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跟着走。
季狸停住脚步转头看他。
萧卷恰到好处地也停住脚步,瑞凤眼中目光宁静平和,表情微微变化,似乎在询问季狸怎么了。
季狸忽然就觉得他这样很可爱,有么一点想把他……弄到手。
萧卷见她不出声,询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季狸点点头:“这屋子里的脚印很有意思,跟张老先生夫妇的尸体的脚印大小是相同的,掉落的人体组织也是相同的。”
萧卷剑眉紧皱:“此人与他们有深仇大恨。”
季狸叹了口气:“是啊。”
这些人体组织不是假的,可尸体又不可能真的站起来走路,那就只能是凶手切割了两人的身体,捣碎了糊在模具上,拿来作假。
华夏人讲究人死为大,这般生前折磨死后折辱,若非仇深似海,真是做不出来,更想不出来。
萧卷忽然道:“你不必为此自责,这不是你的过错。”
季狸怔了怔,下意识抬眼看他。
萧卷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季狸,像是能够透过她温和平静的皮子,看透她习惯性隐藏的内里。
季狸错开眼:“我在棺材里发现了拖拽和碾压的痕迹,应该是凶手将他们的尸体放进了牛皮袋子里压碎了,减小体积,带出去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去洪县吧。”
萧卷点头:“好。”
季狸微微一晒。这个男人,看起来冷得跟块儿冰似的,却实在温柔到了极点。
他帮张继祖帮的不动声色,从不因为自己强悍厉害,便觉得他人的脆弱柔软是不中用。
他能一眼看透她隐藏之下的、对生命流逝的无力感和内疚,却在她不愿意说的时候,立刻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季狸心中涌起暖意。
萧卷,还有整个燕王府,是她在这异时空里最大、最持续供暖的收获啊。
但很快,这暖意就被肩膀上的阴寒之气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