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贺兰崇敏没兴致起那么早了,懒洋洋起床,陪着梁王用了早膳,这才打马直奔大理寺。
到了签押房,贺兰崇敏马上问道:“唐治来了没有?”
手下司务忙答道:“御史台的人还没到。”
贺兰崇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昨儿让唐治弄得他颜面无光,如今对唐治,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紧张。
贺兰崇敏叫人沏了杯茶上来,刚想喝,忽然耳边就回响起了“咻~~呼噜噜,咻,呼噜噜”的声音,贺兰崇敏厌恶地把杯又放下了。
这个唐治,真是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他膈应人啊!
贺兰崇敏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正想去其他评事官那儿串串门,司务紧张兮兮地跑了进来:“评事,贺兰评事,唐治到了。”
“慌什么,他又不是咬人的老虎,他……”
“威~~~武~~~”
声音好大,把贺兰崇敏吓得一哆嗦:“谁,这是谁在喊堂威?”
那司务苦着脸道:“下官还没说完呢,是唐治啊,他带了好多人,一来就奔了公堂。”
贺兰崇敏大怒:“他是协查,协查不懂吗?这儿是大理寺,我才是评事官,本官没到,他开的什么堂?”
贺兰崇敏急急跳起来,抓起官帽扣在头上,急匆匆就往外走。
“快快快,召集咱们的人,立即上堂,可不能叫他唐治的气焰压过了咱们。这是咱大理寺的地盘,轮得到他御史台的人嚣张?”
这句话很对司务的胃口,同仇敌忾嘛。
很快,司务就喊齐了本衙的人马,乱哄哄地就往公堂闯去。
贺兰崇敏单枪匹马,第一个到的,一脚迈进门槛儿,便喝道:“是谁……”
只吐出两个字,剩下的话他就咽回去了。
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穿一袭窄紧直袖的墨绿色直裾,腰束革带,脚上一双长靿靴,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儿。
贺兰崇敏目视,没看见脸,就看见胸脯儿了。
这人,好饱满的胸肌,可革带束着的小腰儿,却只一乍之细。
贺兰崇敏慢慢将目光上移,仰起脸儿来,才看见面前之人唇若涂朱,鼻如腻脂,腮凝新荔,眼盈秋水,竟是一个男装的俏美女子。
“你……你……你是哪个?”
这样看一个人,真的很有压力。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贺兰崇敏真有点气沮。
谢小谢板着脸道:“唐侍御门下司务,你是何人?”
贺兰崇敏挺起了胸膛,抖了抖胸前的补子,没好气地道:“我是谁?我是大理评事贺兰崇敏,这是本官的公堂,让开!”
谢小谢没动,在她左右,探出两个头来,上上下下打量贺兰崇敏。
左边的矮胖子道:“就他啊,没什么特别之处嘛。”
右边的矮胖子说:“也就比我略高一些,略白一些,远不及我们大王好看。”
贺兰崇敏又是大怒,这又不是相姑堂子,我是男人,需要你们这么品头论足的么?
他刚想戟指大骂,就见左边那矮胖子不舒服地挪了挪身上的吏员袍服,在他肩上,赫然背着一具独臂铜人。
黑沉沉的一件重兵器,头部位置一片斑斓,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迹浸染的太多的缘故。
贺兰崇敏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吐出两个字:“让开!”
“哈哈哈,贺兰评事到了啊,让他进来吧。”
唐治一发话,郭绪之和袁成举左右一闪,谢小谢也侧身让开了位置。
贺兰崇敏这才看清堂上情形。
两边,是两排刚才喊堂威的执役。
不,准确地说,不是执役,而是“帐内府”的亲军打扮。
他们身穿黑红相间的军袄,打着绑腿,扶着腰刀,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列两旁。
贺兰崇敏的爹就有“亲事府”和“帐内府”两卫亲军,贺兰崇敏当然认得。
仿佛直到此时,贺兰崇敏才记起来,唐侍御还是一个有特殊待遇的郡王。
唐治端坐在公案之后,椅子左后方,站着罗克敌。
公案右手边稍前方,站着一个身穿儒衫的文士,手中很烧包地握着一柄折扇。
那两个矮胖中年人走回去,也往唐治身后一站,一个斜背一具独臂铜人,一个肩后交叉背着一对鸳鸯钺。
而那个长腿男装女子,只几步就回到了唐治的公案旁。
在他公案的右前方,还有一张矮几,文房四宝俱全,后边一张蒲团。
那长腿女子走过去,往那矮几后面跪坐下来,只是那个头儿,还是能叫人一眼就注意到。
贺兰崇敏看看堂上这架势,这……喧宾夺主啊!
这时候,贺兰崇敏的部下到了,只是,他们陷入了昨日唐治带来的那些人的窘境。
本来属于他们的位置,都被唐治一行人给占了,他们站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