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治精神一振,道:“洗耳恭听。”
竹小春轻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道:“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看人眼色,莫揣人心思。你在看人家,安知人家,没在看你?”
唐治心中如同掠过一道闪电,豁然开朗。
竹小春却是蓦然扭头,恶狠狠地冲着邻桌一个客人,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那客人被她一凶,不禁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心中犹自在想,那一对……,竟能搁上桌子的么?
……
狄府书房里,狄相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瞟着孙女儿。
“窈儿啊,这一上午,你给我换了六回茶,递了四回点心,摆了五次文具,平时,可没有你这么殷勤呐,说吧,有什么事儿,是不是零花钱不够用了?”
狄窈娘满脸是笑,跟小狗腿子似的:“嘻嘻,爷爷,你干嘛这么精明嘛,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狄阁老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便探向袖中:“说吧,要多少?”
狄窈娘道:“哎呀,人家才夸你精明!人家不是跟爷爷要钱花啦,是这样……”
狄窈娘拖了一张椅子,放在狄阁老对面,一下子跳坐在椅子上,道:“阿爷,玉腰奴杀人案,你听说过吧?”
狄阁老眨眨眼睛,道:“怎么?”
狄窈娘道:“我记得,血亲复仇,是出于孝道,所以循例,是要减刑甚至赦免的,那……玉腰奴也能免死么?”
狄阁老抚了抚胡须,道:“昨儿,你去冀王府找小郡主玩了?”
“昂!”
狄阁老怀疑地道:“那么,这是你想问,还是汝阳王想问呐?”
“我!当然是我!”
狄窈娘一挺胸脯儿:“我跟汝阳王又没啥关系,抢我家好地段的宅子,我还讨厌着他呢,哼哼!我是同情那个玉腰奴啊,她怪可怜的……”
狄阁老摇摇头,道:“如果你是想问玉腰奴该死还是该活?这……爷爷可无从说起。她死或是不死,只是上头一个闪念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
狄窈娘歪着头想想,狡黠地道:“那,我要是问,唐治该怎么问这个案子呢?”
狄阁老立即指着孙女儿道:“哈!你还说不是帮他问的,被爷爷抓到了吧?这个奸诈小子,竟然想利用老夫的乖孙女,你那么天真,他那么奸……”
狄窈娘翻了个白眼儿,嘟嘴道:“爷爷这是在说我傻呗?”
狄阁老急忙否认:“不,是天真,是单纯。”
狄窈娘板着脸儿道:“对,还是傻,只是傻的可爱,对吧?”
狄阁老苦笑道:“你这孩子。”
狄窈娘挪了挪屁股,道:“阿爷,真的是我想知道。唐治,那家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怎么会相信我能帮他?再说,我凭啥帮他?我只是为那玉腰奴鸣不平!”
狄阁老叹口气道:“爷爷告病在家歇歇,也是不得消停啊。这事儿……”
他又乜了孙女一眼,狄窈娘双腕搁在膝上,正眼巴巴地看他,无比乖巧。
狄阁老心头一软,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只好道:“她是死是活,取决于这案子是大是小。案子大,活。案子小,死。”
狄窈娘喜道:“杀了一个驸马一个参军耶,整个洛邑都轰动了,这案子很大了吧?”
狄阁老笑眯眯地道:“亲王都能一死一家子,你说玉腰奴这案子还算很大么?”
狄窈娘眉头皱成了小疙瘩:“那,这案子要怎么才能大?”
狄阁老循循善诱地道:“你说,玉腰奴为何杀人?”
狄窈娘道:“因为姬氏父子杀良……”
说到这里,狄窈娘眼睛一亮:“阿爷是说,从此处着手?”
狄阁老微笑不语。
狄窈娘兴奋地一拍手,道:“我懂了。”
不过,她马上又垮下小脸儿来,担心地道:“可是,唐治那个小滑头,敢把这个盖子掀起来么?”
狄阁老微笑道:“自从他介入这个案子,他就注定不能善了啦。抽身抽不得,稀泥也和不得,无论怎样,都是一砣粘了裤裆的黄泥。”
狄窈娘瞪眼道:“那他不是自身难保啦?还怎么替玉腰奴开脱?”
狄阁老笑微微地道:“心无旁骛地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狄窈娘虽然看着像个萌娃娃,可是出身相府,见识安能短了?
她迟疑道:“要是这么查的话,涉及的层面之广,只怕……”
狄阁老淡淡一笑,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圣上这两年,愈发地仁厚了,可还是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容旁人染指或者冒犯的。”
狄窈娘道:“爷爷是说?”
狄阁老蘸了一点茶水,用手指在书案上慢慢写下了一个大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