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两步,又停住,站在院子里,扭头往东瞅了瞅,一路之隔,假山之上,有小亭一座,飞檐如钩。
贺兰大王的心,便似被钩了一下。
笑,便更甜了。
……
唐治比贺兰娆娆先一步回了家。
他入宫时,是罗克敌陪同的。
这个少年郎虽是黑齿虎带出来的人,身上却没什么匪气,年纪轻轻,性情沉稳,话虽不多,眼力见儿却好,唐治用着,便很称心。
一进府门,照壁之前,一片青砖漫地的空地上,却是簇拥了一群人。
段小黑的女儿段甜儿和唐大宽的儿子唐小宝,正从人群里挤出来。
唐小宝手里举着糖人儿,一边往外挤还一边舔,不时还吸一下流到嘴边的鼻涕。
不过,他倒没有忘了伸出一只手臂,护着挤在身边的段甜儿。
段甜儿手里捏着一个一根漂亮的雉鸡翎,还有一个小荷包,笑容满面。
“这是干什么呢?这……”
唐治一瞧自己的府里跟菜市场似的热闹,忙抻着脖子往前看了看。
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间传了出来。
先是“卟得隆咚”的一种拨浪鼓声,接着便是一个很脆生的叫卖声:
“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手套帽子竹耙篱,螺钿漆盒长命锁,香囊香袋锅碗盆,瓜果糕点麦芽糖。平时都得用,用时难得碰,今日货郎送上门,赶紧出手莫迟怠啊!”
唐治正纳闷儿,徐伯夷抱着个木枕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造型还是个托腮躺卧的娇娆美人儿型。
没想到这徐伯夷还是个闷骚货。
一见唐治,徐伯夷便迎上来,满面笑容地打声招呼:“大王,您回来啦。”
唐治指指前边,这时他已看清了,人群中间停着一辆小车。
车子虽小,可是货物摆放极有条理,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玩具乐器厨具布匹,日用杂货,纹帐扫帚,应有尽用。
一个年轻的货郎,不到二十岁,正笑容满面地兜售他的商品,生意……还真红火。
唐治道:“这是什么情况?”
徐伯夷扭头一看,恍然笑道:“哦,这货郎会做生意,知道咱们是刚搬来的,一定缺各种日用之物,所以,上门兜售来了。”
唐治皱了皱眉,罗克敌看在眼中,便道:“徐长史,王府里,应该有点规矩的。货郎上门卖货,给了方便,当然极好,不过,不该让他进门儿吧?”
徐伯夷不是很清楚罗克敌与唐治的关系渊源,不过能被唐治立刻收作亲随的,能不是亲信?
所以,他也不恼,笑着答道:“小敌说的对,换一个货郎,那是一定不能叫他上门的。不过……”
徐伯夷回头看了看,又往前凑了凑,抱着美人睡卧造型的木枕,压低声音道:“大王,小敌,你们不晓得,这个货郎,不是寻常人物。”
唐治一怔,道:“一个货郎,还能如何不寻常?”
徐伯夷道:“此人姓文,名叫文傲,乃是冀王帐内府的副典军。”
唐治愕然道:“是家父府上的副典军?这……”
唐治再仔细看看那货郎,浓眉大眼,挺精神的小伙子。
他穿着一件短褐,交领束带,靴下一双皂靴,靴筒里还插了一排痒痒挠。
他的背上,则背了一挂瓢,交叉着跟子弹袋似的,又挂了一挂刷锅用的丝瓜瓤儿,头上则扣了七八顶帽子。
为了尽可能地一次多带些东西,他可真是想尽了办法。
唐治道:“这……冀王府的典军官,怎么当起货郎来了?”
徐伯夷道:“听说,他本来就是个货郎,一日在街头捡到了冀王妃的一枝步摇,喊住了娘娘的车驾归还。
娘娘喜他拾金不昧,正好也是刚回京不久,府里还缺人,就提拔他做了个副典军。
这做货郎的,大王您想想,有机会赚钱,他还要什么面子啊,这不就脱了军服,换上旧行头,进了货就来了……”
啧!我这便宜娘,用人比我还随便的么?
女人用人,真是只凭喜恶。
唐治想到了鬼方王后格根塔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行了,既然是我父亲府上的典军官,便由他去吧。”
唐治领着罗克敌就要往府里走,后边突然又是一声喊。
“三郎,你面君回来了啊,哈哈哈,回来的恰恰好,快看看,我给你领了什么人来!”
唐治一回头,就见他二哥唐修,龙行虎步,神采飞扬。
只是,在他身边,莺莺燕燕,群雌粥粥,竟是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唐二哥还真是爽快人,昨儿才想着给他三弟找女人,今儿就迫不及待地领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