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州的空气很潮湿,走在户外像裹着一条湿毯子。
第一精神病院位于城市的西郊,占地两百多亩,主楼在建筑群的中心,被一群碧绿的梧桐树所环绕,看上去生机勃勃。
接待大厅也布置得很轻松,淡蓝色的水磨石地板光洁照人,桌台一尘不染,墙上挂着著名医师的介绍。
医师们露出暖暖的笑容,好像是在告诉患者,无论你病得多厉害,我们都能治好你。
在自己的办公室用完早餐后,我第一个来到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院长高建、主治医师胡蕙和护士长于萍先后进入房间。
高院长今年五十二岁了,但体形保持得很好。
他国字脸、宽下巴,大眼睛活力四射,乌黑的头发光彩照人。
他性格开朗,喜怒形于色。我们非常喜欢他。
高院长坐在长条桌的主位上,对我们三人说:“美女们,好日子到头了。”
我莞尔一笑。
主治医师胡蕙问:“院长,你是指病人童欣吧?”
胡蕙是我的顶头上司。她是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大脸庞、小眼睛,情绪的表达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还能是谁呢?上面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了。”高院长向我们诉苦,“压力都是一层层往下传递的。很不幸,咱们位于最底层。”
高院长环视我们,补充道:“严格来说,是你们位于最底层。好吧,让我们讨论下针对童欣的治疗手段吧。”
胡主任抢先回答:“要想让童欣尽快恢复,可以先采用无抽搐电休克,再辅以药物治疗。”
这种疗法太冒险,我心想。
电休克能治疗顽固的分裂症,也能快速缓解高自杀风险的抑郁症,但副作用很大。
我谨慎地表达不同意见:
“胡主任,电休克有可能让童欣遗忘近事。她本来就患上了心因性遗忘,电休克是不是激进了些?”
高院长用勺子搅拌玻璃杯中的咖啡,问道:“小张,你怎么看?”
我连忙回答:“院长,我看过童欣的档案,相比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心理治疗可能更管用。”
“你这么自信吗?”高院长笑着问。
我刚要回答,胡主任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一番,说:
“童欣受的刺激太大,心理治疗或许管用,但时间不够用。”
护士长于萍插话道:
“昨晚,童欣在房间里喊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把手臂给挠伤了。我给她打了心剂稳定剂碳酸锂,但作用不大。当务之急,是让她稳定下来。”
我们一起望向高院长。
高院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用轻快的语调说:“先用电击和药物,看看效果如何。”
院长下令,我不得不听从。
很可惜,这些手段全部失败了。
电休克没能让童欣稳定下来,反倒加剧了她的应激障碍。
她变得更狂暴了。最后,护士们不得不把她捆在床上。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后,童欣会缩在角落里大喊大叫。
七天里,她瘦了十斤,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麻木,嘴唇抖个不停。
别说恢复记忆,就连话都说不全乎了。
这是主治医师胡蕙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挫败。
在走廊里,我跟她相遇,她的脸色如此阴郁,让我非常惊讶。
第八天的一大早,高院长找到我。
他收起脸上的嬉笑,严肃地告诉我:
“晓蓝,你擅长攻克病人的心理,放手去做吧。治好童欣,让她吐露杀人经过。”
就这样,我离开了主楼,进入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