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大野泽西南边的开空,升起了三只孔明灯,先是一只黄灯升空,然后两只猩红的灯升空,并在空中爆炸燃烧,发出刺目的红光,方圆数十里都能看得清。
面黑体胖的宋保义,抬头呆呆看着西南夜空中两朵硕大的红花。
一生所求付诸东流,宋保义面容扭曲,整个人手脚躯干都颤抖不停。宋保义身旁的吴容,看着夜空中两朵烟花从升空到燃烧再到湮灭的全过程,最后一线希望如同这烟花一样破灭之后,吴容亲手点燃了聚义堂,敲响了风波鼓。
指挥使巡营到东面,也同在一片夜空下,看着西面升起的孔明灯燃烧殆尽,拔出腰刀,向大野泽狠狠地虚砍一刀,嘶吼一字:“杀!”
身边的亲兵立即点烧一支哨箭射向空中,在尖厉哨声,像刀子一样划开夜幕。未几,由近及远,一座座火堆燃起,像一条火蛇蜿蜒向远方。
宋保义湖匪的突围策略是分成四股向四个方向逃窜,每股都有一位黑矮胖子活跃在显眼的地方。
指挥使剿匪官兵的策略是四面八方同时向湖中央压缩包围圈,遇贼便杀,绝不招纳降匪。
夏天湖水盛大,芦苇生长茂盛,根本无法用火攻。
剿匪官兵步步为营,每营之间相互守望,织成一张大网,缓缓推进,慢慢收紧。
每营中都有立着瞭望刁斗的艨艟,派一些耳目灵敏的士卒在上面观察敌情和用旗语联络。
《谋攻篇》曰“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官兵虽然比湖匪多了一倍有余,但这种分散兵力撒网围捕的策略,与兵法正好相悖,以局部弱势兵力去拖住湖匪集中的优势兵力,无异于卵击石,不把人命当命,受到大多数参军和郎将的抵触。
更何况,手上的都是受训满打满算刚三个月的新兵蛋 子,倘若那些老兵还在,可能还会有三四分胜算。
参军们一致要求上书兵部,先围而不剿,拖到秋后芦苇风干了,再用火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湖匪。
指挥使只是一意孤行,在战前下了军令,不再以湖匪头颅计军功,拖住湖匪就是大功一件,上下均赏。怯战至湖匪漏脱者,全营皆斩;救援围捕不及时者,全营皆斩。只字不提宋保义和吴容的脑袋。
官兵和湖匪最先接触的是南面。芦苇茂盛有茂盛的好处,不管是人还是船,进入河汊或芦苇地中,都要惊起栖宿其间的水鸟,再近一些,看到芦苇成片晃动起伏,照着射箭扔灰瓶便是了。
南边首先兜住了突围的湖匪。口袋底部的官兵只管采取守势,只管在河汊中把舟船横起来,在舷边竖起大盾,攒着长槊,能够立脚的芦苇地上,也是如此布设人墙。远处用箭射,近身的用槊捅,硬是截住了湖匪南逃的去路。
两翼的官兵,看到南边的遇敌的旗语和射向空中的响箭,一一把消息次第传递下去,整个南部的官兵,编号单数的立即向南边收缩靠拢,双数的按原计划继续推进。
很显然,指挥使大人玩的是一字长蛇阵。只要首先遇敌的死命兜住敌人,两翼立即收缩包围,就能在局部形成瓮中捉鳖。
指挥使大人在军帐中如此定计时,参军和郎将们都在默然不语。计是好计,宋保义不分兵突围而是集中兵力向一处反扑怎么办?在局部弱势时,那些新兵蛋 子们能否顶得住那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指挥使只是听着他们的言语,沉默不语。
看到南边远远传来的火光和次第射向空中的响箭,身边参军松了一口气,向指挥使拍马屁:“看来大人的赌运不错,这次又赌对了。”
这记不算好的马屁,让指挥使十分受用。指挥使翻身上马,猛抽一鞭,往北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