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普通,驾车的是一位年轻人,透着一股小商人的精明,车上装了从山东过来的盐巴、海鱼干、海蛰皮等普通海货,还在一个老人坐在车里假寐。
年轻的车夫,一见张庆之那一脸猥琐坏笑,立刻跳下车,在路上就咚咚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哭喊:“好汉大爷,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就贩点海货谋生,恳求好汉大爷高抬贵手,留点半个小本和小人一条命……”
张庆之上前一脚把年轻人踹倒在地上,对着车厢里冷冷道:“刘唐,出来吧。”
老头子不情不愿掀开帘子,弓腰下了车。
老头子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小子就是宋大当家的第三号密使。”边说边指着驾车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惊疑和懵懂,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慢慢解开腰间的带子,用力一抖一绞,便抽出一柄亮晃晃的软剑。
江湖上使软剑的人,大多修得一身好内功,剑上下过多年功夫,才能把剑舞得随心所欲,功夫不到家的,只会未伤人先伤已。所以没有一个使软剑的人是好对付的。
杨六郎又新换了一把刀,是一把更厚重的环首鬼头刀。杨六郎正要提刀向前,被张庆之轻轻拉住。
老鹰神出鬼没地从身后冒出来,三步两步就越过杨六郎和张庆之,冲向刘唐。
刘唐一见老鹰戴着的红铜护臂和鹰爪手套,长叹了一口气,把软剑垂下,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的绢布包,弯腰放在地上,再捡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刘唐与老鹰面对面站着,相距三步。
刘唐第二句话是:“我死了,把这本剑谱送回刘家庄,找个心性淳厚的孩子,让他好好练练这游身剑,不叫历代祖宗的心血在我手上埋没了。”
老鹰点点头,后撤两步,缓缓抬手抻脚,摆了个古怪的架势。刘唐则是右手单手擎剑立起,左手掐指从剑柄往剑尖不急不缓的抹过,然后剑身平举,冲过来向老鹰平递一剑。
两人的招式缓慢且沉重,好像两个小孩在模仿大人对打练剑,又像同门在拆剑喂招。但让张庆之意外得目瞪口呆的是,才五七招过去,便分出了生死。老鹰双手双臂多处受创,鲜血直流,赖以成名的护臂和手套全成碎片坠地。刘唐的至命伤在喉咙,被老鹰靴尖上的利刃割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动脉里的血液喷溅了一地,老鹰身上也溅上不少。
老鹰没一点儿得胜后的兴奋,反而脸色更加阴沉可怕。他弯起腰,艰难捡起刘唐放在地上的绢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年轻人身上脸上都溅着些许血迹,吓得双手抱头,跪伏在地上,身如筛糠般颤抖不停。
张庆之从刘唐尸体上搜出了一份降书,就蹲在地上把降书打开,认真辨别真伪。忽然想起了某事,皱起眉头,转过身来,拍拍仍跪趴在地颤抖不停的年轻人背脊,细声温和道:“不怕不怕,我们的事办完了,忘了你看到的事,你至少还能活四五十年。”
说完站起来,拉着杨六郎却往山东方向离开杀人现场。
当这位驾车来往山东河南两地做小本生意的年轻人又被张庆之和杨六郎截住时,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非常精彩,连梁大先生都觉得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