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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才露出了一点点的亮色,殷观就惊醒了。
旋即他身边的儿子也连忙坐了起来,小脸在依旧显得有些昏暗的天色当中,明显还带着几分的惊惶。
殷观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让他跟着仆人去洗漱,然后自己在山坡上坐了下来,目光不由得向后方扫去。
随着渐渐的光亮,周边就满满的拥塞着喧闹争吵的声音。触目所及,满山满谷的都是逃难的人群,各种各样的衣衫服饰,大大小小的包袱,三五成群,或是自发的聚集成为或大或小的团体,警惕且冷漠的看着其他的人。
有些人趁着天刚亮,便赶到溪边去打水,因为只要稍微晚上那么一些时间,就不知道上游会漂下来什么东西,亦或是混杂什么在水里……
也有些人完全不在乎,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生,也不在乎死,只是麻木的跟着,就好像是跟着大部队在走,就还能证明自己还是个人而已……
自从荆州南郡兵乱,这些原本身处鱼米之乡的荆州之人就越发的凄惨和混乱,原本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想要去荆北襄阳一带的,可是半道上即便是躲过了军队,却躲不开瘟疫,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死了,于是剩下的人也就不敢继续向北,而是经过了几次转折,到了此处。
眼下谁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也没有人站出来去引领他们。
在江陵城破的那天开始,守城的将领官吏,见势不妙便是纷纷弃城而走,似乎毫不怜惜他们的职位,也不在意他们治理的范围的其他百姓究竟如何……
这些人走得如此的决然,而且是如此的快速,似乎当天晚上还在,还能见到,然后天一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收钱收税收粮草的时候,这些人咬得比饿狼都凶,现在要担负责任的时候,又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所以还能怎么办,自能是自救。
只不过,眼下还有麻烦跟着……
殷观所在的这一路流民,在这一路之中,也是毫无秩序的经过了各种分散聚合,有时候分出一支两支往不同的方向逃了,有时候又能遇上一些溃散逃亡的民众,到了现在殷观也不清楚究竟队列前后有多长,又是究竟有多少人,只不过殷观多少还有些主见,南下被江东兵抓去当猪狗显然不成,而往北的道路被截断,又有瘟疫,因此只能向西,带着家人企图前往川蜀避难。
然而入川之路,并不好走。
山道漫漫,崎岖难行。
不仅有道路的问题,还有人的问题……
殷观之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坐地大户,但原本也算是殷实小康,而现在不得不混杂在流民之中,即便是有忠仆护卫,也免不了招来一些窥探的目光。殷观知道那是代表着什么。先前再多的律法和规矩,在当下面对名为混乱的家伙蹂躏之下,还不如一个屁,至少屁还有些气味,暴露出来的财富和粮食只会像是流血的伤口,将周边的豺狼虎豹都吸引过来。
所以从前几天开始,殷观就悄悄吩咐,白天只食一餐,另外一餐改在了夜间,尽可能的减少储备的粮食暴露在或是贪婪或是饥饿的目光之下的时间,可是这依旧效用不大……
『家主……』一名老仆走到了殷观身边,小声说道,『我们,恐怕是被盯上了……我估计今天就会动手……最多明天,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不用说跟在殷观一行人身后的转悠的那些家伙,根本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眼中的贪婪……
殷观虽然有仆从和护卫,但是并不多,只有十个人,如果将年长的两三个仆从扣掉,再去掉那个瞎了一边眼的护卫,在这些人看来,似乎只要对付其中四个壮年的护卫就基本成了,然后剩下的便可以任其鱼肉。
即便是做了遮蔽和掩饰,但是殷家之中的女眷,多少还是和普通的劳苦民众不同,在这些山匪贼子眼中,就像是刚到了下班时间就空出来的工位一样的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