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招呼众人重新落座,笑了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隐藏在了笑容背后,然后吞咽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今犹有一獠,于侧窥视,不知各位可有良策?』
潘璋咋咋呼呼的说道:『灭了就是!』
孙权点了点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看着程普和鲁肃。
潘璋也不以为意,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不太理会后续的事情了。这是他的外壳,鲁莽且贪婪,武勇且无智,这样孙权也才会放心,旁人也才会安心。
程普皱眉说道:『受骠骑鼓动,有不少荆州之民,沿江西去……都……之前有派遣斥候,隐匿于流民之中,方知其统兵将领为魏延魏文长,兵卒数目么,倒也不是很多,故而……如今……这个……』
在周瑜得到了魏延出动消息之后,就再次派人去了巴东,一方面派人假扮成为流民去侦查,一方面替换了原本毫无作为的荆州兵卒,严加戒备。当然这些事情让孙权很是不爽,他认为在荆北的襄阳才是重点,巴东之地山多林密,耕地缺乏,即便是拿下了也没多少用,若是魏延进攻,那么长途跋涉而来也是兵卒疲敝,以逸待劳击之即可,不必特别留意,还不如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荆北。
可是现在忽然之间,形势扭转。
如果说江东兵上下气势旺盛,那么魏延来袭,在巴东边境上驻守的江东兵也会奋力而战,坚守待援,但是现在孙权准备全面从荆州撤退躲避瘟疫,而那些江东兵还会有多少心思继续留在巴东作战?
而留些荆州降兵,那就几乎等同于完全放弃了。完全放弃不行么?当然不行。孙权现在想要撤退,而不是想要变成大溃败。
但凡是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清楚,当兵卒有士气的时候,即便是站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会死死顶在阵地之上,但是如果说没了士气,出现十几个人撵着成百上千的溃兵追杀,也是常有之事。
方才为什么孙权会按压着自己的性子,甚至是有些刻意的讨好在座的众人,是因为孙权知道当下士气已经是濒临崩溃,如果说孙权不能再给鼓舞一下,这些兵卒统帅将校若又是持续着有气无力萎靡不振的模样,说不得还没等到回归江东,半道之上就有兵卒哗变!
在如今这种勉力维持的状态下,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最终的悲剧,就像是普通一个小伤口,一般来说并不会导致什么全身溃烂呼吸衰竭内脏紊乱等等重症,但是如果说人体的免疫功能已经完全丧失,那么或许就是这么一个小伤口,就可以导致死亡的降临。
孙权又不是纹着黑桃的拳师,明知道艾滋病还往上扑,并且从荆南撤离也不是说一两天就能完成的,要是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魏延的进攻,那么别说是之前积累下来的财货能不能全数转运的问题了,甚至有可能陷入溃败的泥潭,丧葬了孙权最后的一点体面!
可问题是,在当下瘟疫横行的现在,又有谁会愿意留下?
周泰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孙权严厉的眼神,顿时吞了吞口水,缩了回去。
潘璋不说话,低着头,似乎是觉得身上的甲胄的鳞片有些问题,正在试图将其摆回原本正确的位置上。
程普沉默着,皱着眉头,也不说话。
如果说之前没有瘟疫,程普也不介意留下来负责断后收尾的工作,但是现在么,程普显然也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金刚护体神功,可以百毒不侵的那种。毕竟留下来几乎就等同于拿命去拼,而如今程普已经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需要养,真豁出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给隔壁老王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在异样的沉寂之中,徐盛一不小心抬起头,便看见孙权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下意识的支吾了一声,『主公,这……』
『莫非文向愿担此任?』孙权顿时大喜,眉开眼笑。
相比较周泰潘璋这样比较贴近孙权的新生将领,徐盛么相对来说儒雅一些,也和江东士族走的近一点。孙权明知道在瘟区负责断后的工作很危险,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周泰和潘璋,同时又不好意思逼迫程普和鲁肃,于是乎自然就剩下了唯一的选择……
『善!文向果然勇于任事,敢担重任!某果然没有看错人!真可谓一身虎胆,江东虎将是也!』孙权哈哈笑着,不要钱的夸奖一口气的奉上,心中想着,还是要多挖掘一些年轻将校才是,最好都是三十五岁之下的,三十五岁以上都不要,招都不招!年轻的多好,听话好用,身体健康,甚好蒙骗,薪水也少,这中年往上,拖家带口,瞻前顾后不说,即便是自愿的加个班,都比年轻的容易猝死,甚不划算。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留下来在荆州南郡,自愿为江东大业加班的人,就是徐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