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以后发生了好多事,有些事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他最没想到的是,女神和宫本先生会来看守所看他,他激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特别是女神说他杀了武野,说他是英雄,还要感谢他。女神的话一下子击中了他,让他豪气冲天,如同武侠小说中所写的中蛊一般,不由自主地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承认自己是杀死武野的凶手。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女神面前挺直了腰板。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感到恐惧,他也怕死,但一想到女神的赞许和感激,他便有了力量,让他坚持,让他挺住。没想到后来真凶找到了,他的命保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头,仿佛要证实自己的脑袋还在。他本应如释重负,却不知为什么隐隐有些失落。
从被武野开除,到武野被杀,到被警察逮捕,到现在即将被释放,陈大柱像做了一场梦,整个过程就像他在浙江横店影视基地外偶然路过,连基地外面苦苦等活儿的临时演员都不是,却被一个剧组意外看中,拉到剧组在一部电影里演主角,从生拉硬拽、赶鸭子上架到渐渐入戏,慢慢找到了当主角的感觉,正当他开始享受在聚光灯下像明星般被簇拥的陶醉时,却突然被告知他这个主角找错了,真正的主演回来了,他只能被踢出了剧组。
他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从前,却感觉一切与从前都不一样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陶潜碰到张涛,打完饭菜后两人凑到一张桌子上吃。看张涛的餐盘堆得高高的,而自己的餐盘里却是平平的。
陶潜不无羡慕地说:“你胃口还那么好!”
张涛看了下自己的餐盘,自嘲地笑笑:“哈哈,我是没心没肺,傻吃傻睡!不像你,心思太多。”
“你这样多幸福啊!”
张涛咧嘴笑了一下:“这话要不是你说的,我还以为是在讽刺我呢!”
“嗯,我是真羡慕,不是假的。”
“吃吧,光说话了,一会饭该凉了。”张涛往嘴里填了一口菜,边嚼着边问,“日本人那个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呼——,差不多了。”陶潜长出一口气,话没说得太满。
“顺利吗?”
“一开始不顺利,对抗很强,后来才好一些。”
“嗯,这小子是个笑面虎,是个难缠的家伙,没少让你头疼吧?要不要陪你放松一下?”
“放松?你想干吗?”
“陪你练练。”
“太好了!我骨头都锈了。”
接下来的周六,陶潜和张涛去一家健身俱乐部练了半天的擒拿,张涛说他进步很快。训练结束后,作为感谢,陶潜请张涛吃饭,期间见张涛情绪比前一阶段好了一些,便想问问张涛,他妻子的外遇最后怎么处理的。
这种隐私话题如果换做别人,陶潜肯定不会问的。此前张涛将这件事告诉过他,他还帮张涛处理过嫂子的外遇男人。而且张涛与他一点不见外,问问无妨。
于是,陶潜问:“看你心情比以前好多了,你和嫂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这样凑着过吧。你嫂子后来可能感觉出我已经知道她出轨的事了,紧张了一阵子,对我也热情和体贴多了。我听了你的话,让自己尽量不要冲动,也没有跟她挑明,省得她以后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陶潜挑起大拇指:“哥,你够牛的!在我眼里,如此大度才是真爷们!”
“还能怎样啊?我不想毁了这个家,她也一样。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人家谁会真的娶她?她是因为耐不住寂寞,一时糊涂,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等她明白过来肯定后悔。既然我们都想要这个家,何必再计较呢!”
陶潜说:“你能理解嫂子的难处,很难得啊!我相信你们经过这件事,会更加明白对方的重要。”
张涛问:“别光说我了,听说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怎么搞的?你女朋友不错嘛!又有钱又漂亮!怎么……”
“分手也好,这是真心话!她家条件那么好,习惯了养尊处优,我一个当警察的,哪养得起她啊!我跟她之间不平等,将来在一起容易出问题。”
张涛点点头:“嗯,你说的对。我们是工薪族,普通老百姓,非富非贵,过日子还是找个踏踏实实、平平常常的好。”
踏踏实实过日子!陶潜父母也是这么说的。但陶潜了解自己,太注重精神感受,光有踏踏实实的日子满足不了内心的需求。他想到了周小鱼,小鱼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那种让男人放心的女人,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往,陶潜反而发现她的心很有定力,能够静得下来,反倒觉得她很独立,很有见解,很让人信任。
陶潜禁不住想念起小鱼来了,但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向她表白,也不知道如何与她走近。他一直颇感奇怪的是,小鱼这样条件的女人应该不乏男人追求,为什么没见她有男朋友呢?她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故事,有机会要问问她,听听她的故事。她如果能向他敞开自己,他便有机会慢慢走近她的心里。
张涛不知道陶潜在想什么,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日本人那个案子?那天吃饭时,你说的轻松,但我想不会那么顺利吧?你接的是个烫手的山芋!宫本被捕之后,一开始宋军虽然没有将他拿下,但我在观察室看过宋军的审讯,他是尽了力的,审讯策略也没问题,如果换作我,我肯定没有宋军那么有耐心、有章法。说实话,我看宫本这家伙,老谋深算,不是痛痛快快吐口的人,够难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