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武野忽然变卦放弃回国的原因,陶潜是知道的。他看过武野的电子邮件,武野不肯回国是因为受到日本黑社会的威胁,看来武野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宫本,因为那是很丢人的事。
想到这儿,陶潜说:“我告诉你武野不肯回国的真实原因,是因为他在国内欠了黑社会的债,黑社会威胁他,所以他不敢回国。”
宫本听后表情很复杂,下意识地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仿佛难以置信,又像后悔知道得太晚了。
宫本的杀人动机已经问得差不多了,陶潜转换话题说:“你再说说做案经过吧……案发那天,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都有吧,其实想弄死武野的心早就有……”
“你事先踩过点儿吧?”
“不是专门踩的点儿,平时去武野的住处时留意过。我刚才说过,我想除掉武野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要下手。我去过几次武野的住处,忘了是哪次了,去找武野的时候看好了那个拐角,就是那个最后杀死武野的地方。当时心里想,如果有一天要做掉武野,这里倒是颇佳的动手地点。过后便忘了,真正动手的那天忽然想起那个地方,真是宿命啊,冥冥之中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似的,躲都躲不掉。”
“嗯,那天有什么事刺激你了吗?想法有那么久了,为什么那天动手?”
“武野答应我,说今年要申请回国,然后推荐我接替他。我虽然不完全相信他的承诺,但心里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武野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总部不同意他回国,他还得留在中国工作。其实,那段时间我忍他已经忍到极限了,听他这么说,当时感到绝望之极,顶撞了他几句……”
陶潜能够想象,武野的性格霸道惯了,怎么会允许下属而且是中国下属顶撞他呢?一定会暴跳如雷。
陶潜追着问:“后来呢?”
“武野大发雷霆,跟我吼了半天,用词……特别蔑视,满是侮辱,我当时脑子乱极了,感觉这些年在他那里受的屈辱一下涌了上来,顿时萌生了强烈的报复念头。就像你说的,只要有武野在,我就得永远受气。只有除掉他,我才有出头之日,才能在单位说了算!”
宫本说着激动起来,咳了几声,长喘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接着说:“那天正好是周五,我了解武野有个习惯,他每周五都到本地一个日式料理去喝清酒,每次都喝得晕晕乎乎的。正好那天阴天,方便下手,就这样,除掉他的念头一经产生,很难抵挡它的诱惑。”
“你怎么知道武野每周五去喝酒?”陶潜问。
“我是偶然发现的。有一次周五下班以后,有一件急事需要请示他,他已经离开办公室,打他电话不接,我便到他住处去找,他也没在,我只好在门卫那里等他。等得不耐烦,便和保安闲聊。保安看我对他挺尊重的,便好心告诉我,武野每周五都去喝酒,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一般要差不多9点半才回家。就这样,我从门卫那里无意之中知道了武野的这个生活规律。”
陶潜点点头,宫本接着说:“其实动手那天,我一边做着准备,一边犹豫。刀和手套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那天晚饭我没回家吃,开车跑出去好远,找到一家小店,买了一把小笤帚……”
“小笤帚?干嘛用的?”
“动手之后清扫一下现场,免得留下痕迹。”
“想得很周到啊……你接着说。”
“买完之后,我回到办公室焦急地等时间。那时我仍不敢肯定自己真有勇气去杀人。时间快到八点半的时候,忽然产生一个念头,那天阴得很,像要下雨似的,外面人少,非常适合动手。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想到这儿,我当时心一横,豁出去了!干吧!于是,我戴上手套,拿上准备好的东西,把车开到离武野住处有……有500多米吧,一个偏僻所在……”
陶潜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插话问:“武野办公用的打印纸是不是和其他员工用的不一样?”
“是的,我说过他优越感很强,看不起中国人。他说过中国人连文具都做不好,特地让我从日本给他订购办公用的文具,包括打印纸。”
“那你用过他的打印纸吗?”
“……用过,我偷偷扣过一打,留给自己用。日本的东西确实好,不服不行!”
陶潜说:“我们逮捕的第一个嫌疑人是陈大柱,他认罪以后,我却怀疑他不是真凶,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宫本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疑点很多,其中有一个是死者身上的那张打印纸!那张纸品质太好了,陈大柱那个阶层的人,他要打印,只能到街面上找那种提供复印、打字服务的小铺子,不可能有机会用上这样好的打印纸。我特地到街面上的小铺子问过,也找经营办公耗材的朋友咨询过,都说这种打印纸在我们本地是没有的。”
宫本用手扶了下脑门,显出一副懊丧的样子说:“唉——,我竟然没想到这些!……看来百密也会有一疏啊!”
“哈,你何止一疏啊!光凭打印纸的品质哪能定你的罪?宋军以前提审你的时候说过吧,之所以认定你是真凶,最重要的证据是从打印纸上粘附的很小皮屑,提取到了你的dna。”
“真没想到!”宫本自嘲地笑笑,“这是二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