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继续分析,如果没有听到周小鱼说起宫本与陈大柱一起喝过酒,谁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这两人的地位相差那么大,既不是同乡,也不是同学,脾气秉性又不相投,他们能坐在一起喝酒,让人觉得颇为奇怪。
陶潜又想起了一件事,专案组当初将陈大柱作为初步怀疑对象之后,想方设法查找他下落的时候,他像人间蒸发似的杳无踪影,最后是宫本提供了一个线索,他单位里一个员工与陈大柱联系过,最后通过这个线索才找到了陈大柱。
如果不怀疑宫本,陶潜还想不到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来,很多与陈大柱有关的事都与宫本有牵扯,却都是间接而不是直接的联系。
有必要将这些事再核实一下。陶潜记得与陈大柱有过联系的员工姓西门,好在西门的个人资料他还留着。
他找出西门的电话号码,想马上打电话给他,但想到现在是上班时间,对方可能说话不方便。陶潜忍了忍,等到下班才给西门打了电话。
陶潜先介绍自己说:“我是公安局的,我们以前见过面,我曾经和宫本先生一起找您了解陈大柱的情况,从您那里找到了陈大柱的联系电话。今天给您打电话,还想向您核实一些情况……”
“我还记得您,您是陶警官吧?”陶潜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说明这件事对西门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陶潜打电话之前,想过询问西门的策略,不能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以免把他吓着,什么都不敢说了。当然语气也不能太软,这样会让对方有蒙混过去的侥幸。
陶潜说:“谢谢您还记得我。上次很感谢您给我们提供了陈大柱的联系方式。今天还有件事想问一下,上班时间怕您不方便说,所以下班才给您打电话……”
陶潜有意停顿了一下,让对方感受一下自己软中带硬的语气,然后接着说:“陈大柱已经被我们抓了,他说他不记得跟您联系过,所以他的电话号码应该是别人给您的吧?”
其实,警方审讯陈大柱时,并没有问过电话号码的事,陶潜这么说只是试探一下。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您说的对,是别人把陈大柱的电话给我的,让我提供给警方,说这样对警方破案有好处,我没多想就照办了。”
陶潜听得出,对方所说的“没多想”并不是事实,肯定是一个能影响他利益的人安排他这么做的。陶潜没揭穿,接着问:“是谁给你的?”
对方的回答十有八九是宫本,但陶潜想听对方说出来。
“……是宫本先生。”
“好,我就想知道这个。谢谢您的配合!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就行了,要是让宫本先生知道,对您个人也没好处。”
“……这个我明白。”
西门的话印证了陶潜的感觉,果然是宫本安排的!宫本如此费尽心机,肯定是有目的的,最大可能是引导警方的侦破方向。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果他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或某个值得保护的人,没理由如此大费周章。
陶潜又想起警方在陈大柱住处找到的凶器,这件事有诸多不合常理之处。陈大柱认罪之前,一直坚称那把刀是有人快递给他的,也许他并没有撒谎。
如果有人要将杀人重罪嫁祸给他,的确存在将刀快递给他、他稀里糊涂收下的可能。
能这样做的人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手里有这把凶器,不是真凶就是真凶需要他保护;二是熟悉陈大柱的行踪。这两个条件宫本都具备。
如此一路分析下来,陶潜决定将下一步调查的重点放在宫本身上。
但这些想法都是推测,如何去查呢?陶潜将专案组成立以后的侦破经过仔细回顾了一番,很多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翻过来想过去,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起了那次同学聚会。
那次聚会是因为在北京做日本问题研究的高中同学——高轩回本市开会,老刘张罗的一次聚会。记得参加聚会的同学中有一个叫徐丹的,他姐夫在鸠田会社工作。
徐丹的姐夫虽然不见得了解案子,但应该了解鸠田会社的内部情况。陶潜很想找徐丹姐夫聊聊,说不定会给侦查工作带来一些启发或者线索。
陶潜找出徐丹的电话,先想了想怎么说,然后刚要打,忽然想到在办公室打这样的电话不太合适。
他在电话里要说的是与武野一案有关的事,自己说者无心,可能别人听者有意,说不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陶潜继续调查虽然是局里同意的,但队里的人都清楚这不是谭队的本意。如果有人心术不正,把他的话添油加醋、掐头去尾地跟谭队报告,谭队说不定会以为他还在背后捣鬼呢。
想到这儿,他决定先忍忍,等到下班以后离开单位再打电话,那个时间里对方接电话也方便。
怎么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陶潜想起曾经看过的谍战剧,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很像剧中的地下工作者。
他自嘲地想,本来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事,弄得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似的。看来人生最难受的滋味是不被理解的滋味。
陶潜不确定徐丹肯不肯帮这个忙。他和徐丹虽然是同学,但不是很熟。高中时同学之间交往比较简单,学业把脑子全占满了,很少有时间和心思与同学去深入交往。
不过,徐丹不太可能拒绝自己,除了有同学情谊在,在中国生活工作,都需要建立关系网,不然寸步难行。
所谓的关系网就是互相办事、互相帮忙形成的网络,而同学之间恰是一个很重要的关系网。不管是出于同学情还是维护关系网的需要,徐丹能帮上忙的话是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