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霜被生生灌了一坛血酒,面颊已经烧红,脑袋晕晕乎乎,他俯身应了是,又侧过头去看一旁的妹妹。
越语蝶低着头跪在原地,正一片一片收拾着地上酒瓦,她似乎是怕极了,身体一直颤抖着,没有看他。
越秋霜收回目光。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起舞。
血酒淌过他的身体,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耐的炙热从鼠蹊处升腾。
他终于反应过来,厉非给他下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他不能停止舞蹈。
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烈火之中,只能不断舞动、舞动,直到双腿都被火焰烧得融了、化了,他被迫蜷缩到了地上。柔软的肢体伸展成扭曲的姿态,依旧舞动、舞动。
他能够感觉到鬼怪们冰冷粘稠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伴着议论声和泼来的
血酒。
鬼怪们并没有人的,它们只是喜欢看人挣扎的模样。越秋霜时常庆幸这点,此刻却痛恨这点。
不知过来多久,宴席上的鬼怪们渐渐散了。
天光照进船舱,地上越秋霜被清扫内舱的人侍用冷水一泼,稍稍恢复几分神智。
他踉踉跄跄回到自己房间,模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谢九幽一如往常在等他。
即便今日这夜,有些太过漫长。
越秋霜想要转身出去,然而勉强凝起的神智却已经难以支撑。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瑟缩着手去触床边坐着的人。
谢九幽感觉到他,便握住他满是酒污的手,匆匆在他掌心写字,但他已经辨不清对方写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是用满身酒污的身体靠近过去,将少年忽然僵硬的身体推到床上,缓缓坐下,在痛楚和炙热交杂着的折磨之下,哭着说“对不起”。
而少年身体始终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待一切平息,越秋霜恢复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可被人原谅之事,是个狭救命之恩以求报、趁人之危的小人。
即便承受的是他自己。
他在谢九幽掌心颤抖着指尖写“对不起”,而后支着乏力的身体去水缸打水,却忽然被谢九幽攥住了手。
谢九幽在他掌心写阿霜。
越秋霜怔了怔,又一次写道对不起。
谢九幽却摇了摇头,写道阿霜,我想娶你为妻。
越秋霜愣住了。
他不明白你为何想要娶我为妻
谢九幽阿娘曾告诉我,这世间情爱欢好,对双方而言,都应是一生之事。发生过后,便要对对方负责。
原来只是遵照亲人的教诲。
越秋霜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闷。他写道我不需要你负责。况且,是我强迫你做自己所不喜欢做的事情,本来做错的人是我,应当道歉的人也是我。你不需负任何责任。
谢九幽写道可我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越秋霜惊诧地睁大眼睛,而后又感觉到谢九幽继续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写道阿霜,我喜欢你。
越秋霜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慌忙写你年纪尚小,而世上情爱之事并
非你所想的简单,又怎可轻言嫁娶。
谢九幽我离加冠之龄不远矣。何况此事,我已思量日久。阿霜,我喜欢你。
越秋霜我身在鬼船为伶,纵容恶孽,满身肮脏。我年岁更比你大许多,且修为已废,没有其他能耐。你我之间,并不相配。
谢九幽一笔一划写道我知道你非自愿。我不觉得你肮脏。我也并不在乎你的年岁。我喜欢你的歌声。
越秋霜摇着头不对,不该不该如此。
谢九幽喜欢上一个人,有何不该我喜欢阿霜,天经地义。
越秋霜脸已通红。
谢九幽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依循气息凑上前,仰起脸,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越秋霜越秋霜落荒而逃。
“那厮倒也直接,”湖畔旁,沈殊把玩着手里的草梗,说道,“之前见他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未想到还有如此油嘴滑舌的能耐,已经吃干抹净,嘴上还不饶人。嗯,怎么这样瞪着我,你莫非当真答应了不成”
“沈殊。”叶云澜低斥了他一声。
“一开始并没有,”水鬼闷闷反驳了一句,摩挲着手里千纸鹤,片刻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因事受罚,发起高烧,他彻夜未眠照顾我,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越秋霜答应之后,两人情投意合,谢九幽对越秋霜愈发亲近。
只不过,因为越秋霜内心顾忌,还有昼夜难歇的工作,两人始终未再做出过界之事。
谢九幽伤已快好,想要带越秋霜逃离鬼船,却被越秋霜阻止。
这三年,越秋霜行事小心,把谢九幽藏得隐秘,没人知道谢九幽仍活着。只要能找到机会,谢九幽离开不是难事。
可倘若带上他却完全不同。
他若消失,鬼怪们很快便会发觉,到时候,根本不会有容他们两人逃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