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姑娘,我想你已经猜到晚上到你屋里找东西的人是谁,正是史炎,他画了点妆,故而你不认识。实话跟你说了吧?他很有可能就是杀死张侠的凶手。”
陈燚煐与柳红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天已发亮,他今天还要对付白林和大牢里的魁乾,没时间慢慢地询问柳红,于是开始问他最关心的事情。
“史炎在来你这里之前,已经去过了书院,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才会来你这里找,显然他认为张侠肯定把什么东西给你了,张侠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吗?”张侠留下东西本身就是陈燚煐让王英传出的谣言,可从柳红刚才的表情来看,陈燚煐相信张侠真的留了东西。
刚才柳红否定了这点,当陈燚煐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时,柳红心中紧张,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柳红姑娘,本官无意去打探你和张侠之间的隐私,但如果张侠真的留下什么,这东西显然很重要,对查清张侠之死会有很大的帮助。你与张侠情深意重,也不希望张侠就这么含冤死去吧?”陈燚煐又劝道。
看到柳红无动于衷,陈燚煐又说:“柳红姑娘请放心,本官只想知道张侠留的东西中是否有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如果是涉及金钱财物,既然是张侠给你的,那自然就是你的。”
陈燚煐先强调张侠与柳红的感情,再以利益驱使柳红。如果柳红还是不愿意拿出张侠留下来的东西,那他真的要生气了。他是朝廷派来的巡按,权柄这么大,却这么耐心地劝一个女子,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得起柳红了。
柳红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陈燚煐点了点头。她挪了一下屁股,拿起床上的枕头,把手伸进枕套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陈燚煐。
陈燚煐这才宽下心来,心中暗自感慨:史炎翻了老半天,居然不知道,这时代的女人通常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枕头下。他伸手接过信封,信封外面写着几个字:七日后打开。他感到很疑惑,这张侠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呢?
柳红开口说:“那天小女子有应酬,张侠离开时并没有跟小女子打招呼,他让洪春楼的一个侍女把这信封交给小女子,小女子就藏在枕头里,一直藏到现在。”
“你……你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你竟没有打开来看?”
柳红摇了摇头。
陈燚煐震惊了,他想不到柳红竟如此信守承诺。张侠在信封上写七日后打开,这只是张侠单方面的要求,柳红又没答应张侠,却能做得这种地步,实在是不容易!
“那张侠留下这信封时说了什么吗?”
“他让侍女转述,只说七日后打开会有一个大惊喜,提前打开就不灵了。”
“得知张侠死了,你也没有打开吗?”陈燚煐又问。
“小女子当时确实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忍住了,想着张侠这么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也没有打开。”
陈燚煐不再犹豫,当着柳红的面,打开了信封,里面是有几张纸。其中几张是银票,合起来约二千两银子,另外几张是一封信。在信中,张侠讲述了他结识史炎,并带书院的学生们一起去见证蚂蚁写字的经过。
六月十七日,正好是休沐日,张侠出来闲逛,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名叫闲宁的官员,张侠主动上去结交。后来在闲宁的介绍下,认识了善王府长史的幕僚史炎。张侠与史炎年纪相仿,趣味相投,后来两人经常去茶馆喝茶,还去了洪春楼。
六月二十七日,张侠又与史炎见面。史炎当着张侠的面,表演了一手油锅取物的把戏,张侠深为佩服。得知善平书院的学生六月二十八日要登高,史炎提出他要在善平山给学生们一定惊喜。六月二十八日下雨,学生们则决定七月初三再去登高,张侠于七月初二又见了史炎,将这消息告诉史炎。
七月初三,学生们在善平山见到了岩石上蚂蚁形成的“天子”二字,都非常惊叹。然而七月初四,善平府开始传出世子谋反的谣言,张侠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史炎的当,也明白史炎这段时间与他结交是有阴谋的。
张侠深为后悔,又非常害怕,于是常常来自己唯一的红粉知己这里寻求安慰。史炎屡次找张侠,张侠与史炎大吵一番,两人不欢而散。而后史炎再找张侠时,都被张侠拒绝。
善平府来了个巡按大人正在查世子谣言一案,史炎再次来找张侠,两人又再次大吵。张侠发现史炎很气愤,眼露凶光,心中害怕。于是,张侠写下了这封信,交给柳红,以防万一。
在这封信里,张侠把他与史炎的结交和发生的冲突都写得很明白。陈燚煐却万分感慨,张侠本只是一个与官场权力斗争无关的书生,却无端被卷入这场阴谋之中。在知道自己被陷害后,张侠没有采取正确的应对方式,而是一味躲避。
如果张侠在陈燚煐来善平府后主动投案,那他一定会保护张侠的安全,唉,真是可惜了。更让人郁闷的是,张侠明知史炎已有杀意,却不加防范,仍频繁从书院里出来游玩,仍被史炎一张纸条给约出来,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陈燚煐突然有点鄙视张侠的为人。书院里的教授、同窗好友对他都很好,况且家里还有父母、妻儿,他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却不去吱声,不寻找帮助。如今人死了,留下一封信给柳红,难道他是想让柳红拿这封信去官府告发吗?他自己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去告发,又何必死后去连累人家柳红姑娘呢?
刚才柳红曾说她拒绝张侠,并不是不喜欢张侠,而是觉得张侠说得太轻巧。如今想想也是,张侠并不知道为柳红赎身后他所要面临的问题。简单来讲,他还不能扛下这个责任,不是一个勇于担责的男人,柳红感觉到这点,所以才会拒绝他。
虽然死者为大,陈燚煐心里还是忍不住把张侠给狠狠地吐槽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