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篇手稿是什么内容?”不知道是哪个官员发话。真是没有礼貌,圣上和内阁几位大佬都没说话,你一个低级官员显摆什么,陈燚煐心中这么想着。
“是一篇策论,标题为《灵州治水十法论》。臣调查过,此策论是去岁夏季之时,左清曾到灵州巡视学政,恰逢夏汛,左清有感而发,写下了这篇策论。文章写得不错,汪大人曾找工部的官员了解过,说左清的见解很有见地,圣上可以参阅一下。”
“李天伦却以为春闱的策论肯定是以‘治水’为题,却没料到他被胡干给骗了。考试结束后,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但他的喘喝症发作,已病入膏肓。二月三十日,也就是考试完后的第三天,李天伦不顾生病的身体,又悄悄出去找胡干,质问胡干为何骗他?两人还发生了争执,胡干将李天伦推倒,并导致李天伦膝盖受伤。这一点,胡干已供认,并且有证人看到他们发生争执,李天伦的尸检也证实了这点。”
“胡干为何不毁掉这篇手稿呢?如此一来,陈大人岂不是少了证据?”一名不知名的官员插嘴。
“胡干拿手稿找人抄写时,左清正在主持春闱,常不在家,所以并没有发觉到手稿被胡干拿走。胡干与李天伦发生争执后,曾一度很担心,后来舞弊案发,李天伦被徐如龙和戴宙打死。胡干觉得事情闹大了,确实打算毁掉手稿。”
“但那时左清已被拘禁在家,闲得无聊,左清只能天天在书房看书打发时间,这篇手稿放在左清书房的右边书架第三层的最上方,位置很显眼。如果手稿不见,左清势必会发觉,所以胡干不敢毁了这手稿。也正因为如此,臣才认为舞弊一事,是李天伦与胡干所为,左清不知情,并无意中保全了证据。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左清也参与舞弊。”
“以上是臣的调查,目前的结论是李天伦主动行贿买考题,左清家的管家胡干贪财行骗。祝伟并不参与行贿,对李天伦所为也并不知情,是无辜的。左清并未泄露考题,对胡干所为也不知情,但御下不严,难辞其咎。其余人皆与此案无直接关联。”
“另外,胡干泄露的是假考题,春闱真正的考题并没有泄露,因此春闱也不存在舞弊的情况。”
“以上是臣的调查结果,相关涉案人员,请圣上量刑裁决。”陈燚煐一口气把案件的调查结果说完。
“嗯,陈爱卿辛苦了。”圣上说道,陈燚煐却注意到圣上对他的称呼又变了,不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圣上又说:“诸位,舞弊案爆发已有一旬之日,给朝廷带来很不利的影响,如今在京学子还隔三差五地去贡院闹事。陈爱卿的调查结果已出,不知诸位还有什么想法吗?”圣上说话的口吻轻松了许多,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陈主事,听你刚才陈述舞弊案的调查结果,本官认为此案仍有疑点,现在结案还为时尚早。”一个不知名的官员说道。他坐的位置靠前,显然官职不小。
“王少卿,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圣上说道。
原来是大理寺少卿王至,与徐如龙同级,难道要替徐如龙打抱不平?他突然想到王公公提醒过他,有人可能会找他的麻烦。不过,徐如龙下狱跟我可没关系呀,陈燚煐想着。
“陈主事被刺杀,整个朝廷震动,但刺杀发生在舞弊案当头,两者必有联系,陈主事不知道查了没有。”听王至的口气,并不像要找麻烦,只是想了解案情,毕竟这案子是从大理寺手里交出去的,王至可能不甘心。
“王大人言之有理,然下官调查舞弊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李天伦、左清等与案子有关的人与江湖人士有过任何往来,也没有发现他们有过任何请杀手的迹象或动机。所以,本质上说,刺杀与舞弊案是否有关还未必可知,二者还不应合二为一。目前舞弊案的案情已清楚,完全可以结案,刺杀案则另外立案。”
事实上,在昨天,陈燚煐就想到可能会有人问这个问题,这个回答是经过他的思考的。他觉得朝堂之上的人更关心舞弊案,担心舞弊案节外生枝。只要舞弊案事实清楚,他们未必会关心刺杀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心中放不下刺杀案的恐怕只有陈燚煐自己,因为这事关他的生死。
“还有一事,你在左府搜出管家藏的银子,但管家收了李天伦的银子后,竟不花掉或转移吗?”王至又问。
“这个问题下官问过胡干,他收了李天伦的银子后曾十分害怕,不敢花,只是藏匿于自己的屋中,后来舞弊案发,他心知不妙,确实想过要转移,但下官接手的第一天就把左府给封了,他无法转移,所以银子一直都在他房里,后来下官故意放出流言说要查抄左府,他害怕银子被搜出来,才于前天夜里冒险转移,被下官派去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听了陈燚煐的话,王至没再继续追问,显然他接受了陈燚煐的解释。
“圣上,臣要弹劾昌季伯。”另一个官员站了出来,看位置应该是言官。陈燚煐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六部官员一般都称他为“陈大人”或“陈主事”,但言官喜欢叫他“昌季伯”,这是为什么呢?还真是让人费解!
“说吧!”圣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陈燚煐猜想,圣上应该是不希望言官站出来搞事情,但言官在朝堂之上是特殊的存在,圣上也不能无视他们。
“几天前,刑科给事中方大人曾弹劾昌季伯越权封了左大人的家,虽是查案之便,但昌季伯昨天却变本加厉,竟私下将左大家给抄了,还对左大人的家人用刑,如今左大人罪名未定,仍是我朝礼部侍郎,其家人更是无辜之人。臣请治昌季伯之罪。”
“臣附议!”又有一帮官员站了出来,有言官也有六部官员。
陈燚煐解释说:“禀圣上,臣并没有查抄左大人家,臣除了从左府中拿走手稿,并搜出李天伦给胡干的银子之外,左府的其它东西压根就没动过。另外臣把左大人家的所有人都审问了一遍,只是为了找到证据或其他与案情有关的东西,并未对左府中任何人使用刑罚,圣上可明察。”陈燚煐之前都是叫左清的名字,此时改口叫左大人。因为他意识到,他给出左清不涉案的结论,则左清现在仍是部礼部侍郎。
“这分明是你的狡辩之言。圣上,臣曾于昨天早晨路过左大人府,当时已经有很多百姓围着左府观看,据说,昌季伯是在五更天时直接撞坏左府的大门,闯进去的,臣亲耳听到左府里面还传出大人小孩的哭声,甚是凄惨。昌伯季没有圣上的旨意,竟如此胡来,实在有违朝廷律法,当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