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陈燚煐带着金念情去京卫主持工作,因为春闱已经开始。陈燚煐并不关心春闱,他只是尽最大的努力,保证春闱期间不发生乱子。
自从破了荷包案之后,陈燚煐就担心当地的混混会扰乱治安,他让谢青找中城兵马后索要一份当地比较有名的混混的名单,并对这些人加以监控。
然而,距离春闱还有两天的时候,内阁竟下了张条子,让他去督查发生在容铎县的一件争妻案。所谓的下条子,就是内阁有什么事需要六部官员督办时,就私下签下的条子,发给六部相关官员,而不是通过正式的朝廷文书来督促。这种做法减少了中间环节,提高了办事效率,但不符合正规的办事流程。
不过,更让陈燚煐感到有兴趣的是夺妻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案子呢?他带上金念情、张伟喜两人,骑上快马,赶往容铎县。容铎县距离云京仅20多里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到达。他见到了容铎县焦县令,直接提出要接管夺妻,焦县令似乎有所放松。
看到争妻案的案宗,陈燚煐才明白这焦县令为何轻松了。这案子虽不一定棘手,但牵扯到一些焦县令也不敢惹的人。
容铎县百姓张小八妻师珍已生两男一女。两人本是夫妻相悦,却不料祸从天降。另一容铎县百姓汤山,自幼父母双亡,与其兄汤军离开家乡,辗转各地,后来兄弟俩当上了兵。汤军在清剿土匪的时候就战死了,汤山戍边大軰边境。
多年后,汤山戍边期满,被调入孝陵卫,并被赐于百户之职。回京之后,他回家乡寻找亲人,竟找到师珍头上。原来这师珍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定下婚事,对方正是汤军,这就是所谓的娃娃亲。
汤山见了师珍之后,随即离开,并向兵部要了勘合,让人把师珍带到京城。其理由是,师珍与汤军已定下婚约,且契约约定,汤军如不能成婚,则师珍将嫁给其弟汤山。所谓的勘合,是大軰的一种文书,可用于证明所持者的身份,以及所办之事的合法性。
汤军当兵后去世,不能成亲,按照约定,师珍应嫁给其弟汤山。如今,师珍却嫁给了张小八,张小八岂不是夺人妻之嫌?
汤山凭着兵部的勘合,竟派人去抓师珍。张小八看情况不妙,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亲人照顾,自己就到容铎县县衙告状,焦县令追回了师珍,但迫于压力,又把张小八下狱。同时,焦县令又以此案待查为由,阻止兵部派人抓走师珍。只是,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捅到内阁那里,以至于内阁让刑部来勘查此事。
想到所谓的娃娃亲,有着两世记忆的陈燚煐就气得不打一处来。然而在大軰这个与梦中世界的古代相似的朝代,娃娃亲是符合律法的。陈燚煐既然生存在这个时代,也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来办事,除非他有能力去改变这个规矩。
如此一来,陈燚煐就犯难了。他倒不是怕兵部,汤山虽有兵部的勘合,但这案件没查清之前,汤山敢让人来抓人,他就敢抓汤山。他在京卫当过指挥佥事,如今又在六部任职,岂会怕汤山一个小小百户?
问题是,按照大軰的律法,这婚约如果是有效的,张小八确实有夺人妻之嫌。然而师珍的父母决定把她嫁给张小八之时,汤军已是下落不明,无法履行婚约,而师珍年纪渐长,实在是等不起。
如今,张小八和师珍孩子都打酱油了,如果还去拆散人家夫妻,岂不是猪狗不如?这种事就算是陈燚煐没有梦中世界的记忆和思想,也做不出来呀。也就是说,情在张小八这边,但理却可能会在汤山这边。他心里想,如果能让汤山心甘情愿地放弃追究此事,那就好办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焦县令的表情了,焦县令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挡不住兵部的压力,想来他正巴不得有人接手这个案子。
不过,陈燚煐是做事谨慎之人,不会凭着手中的案宗来断案。他立即让焦县令通知与此事有关的人于申初时(15:00)到县衙来,他要亲审此案。不管怎么断这个案子,他都应该先审清楚详情过程,而不是先入为主地去判断。
在案子还没审之前,陈燚煐先与金念情聊上了。
“金捕头,这事你怎么看呢?”有些案子陈燚煐总喜欢问金念情的意见,他想看金念情会如何去看待一个案子,并引导金念情去熟识律法。
金念情进入衙门虽只有几天时间,但也明白在衙门做事应先思而后行,她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进行思考。良久之后,金念情才开了口:“师珍与汤军定下婚约,但汤军不能履行婚约,婚约应该无效,至于契约中,汤军不能履行婚约,师珍嫁其弟的约定,本来就不符合情理。另外,师珍与张小八婚姻已成事实,哪有拆散的道理嘛?”
说完之后,金念情疑惑地看了陈燚煐。她对大軰律并不熟,这番说法也是她自己的个人判断,多少掺杂了个人情感。她知道陈燚煐断案一向不会掺杂个人情感的。
陈燚煐点了点头,金念情的话倒是提醒了陈燚煐。婚约是双方婚姻的凭证,虽然律法上只规定必须写明婚姻缔结双方的姓名、年纪、成婚日期信息,没有规定不能有其它约定,但不代表婚约上什么都可以约定。如果婚约上的约定本身就不合理的话,那这约定还有效吗?
申初时(15:00)很快就到了,陈燚煐坐上公堂之上,金念情则站立在他的身旁左侧,张伟喜站在他的身旁右侧,焦县令坐他的左侧下首,争妻案正式开始审理。
陈燚煐先传师珍上堂,待师珍上来,堂上的一大堆男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师珍长得真是漂亮,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陈燚煐还是看呆了,难怪汤山会来抢?金念情看到堂上的男人个个都在流口水,她轻声地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