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赤司并不介意我的沉默,他继续说着,就像是在安静地剖开一道陈年的旧伤口:“那里供奉着我母亲的牌位。父亲一直很介意过去的那件事,所以不允许母亲进入祖坟。
每年的四月中旬我都会上山祭拜,而每到那个时候,春日山的景色都会很美。深绿色的高大槲树遮蔽天日,沿着古朴的石阶一路而上,沿途清幽而静谧。”
说至此处,赤司微微一笑,但是那笑容中却并无多少高兴的意思,只有深深的落寞与怅然。
“所以,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春日大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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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病用了十余天,终于在一个放晴的日子里我们出发了。
十二月份的天还是很冷,但没有下雪,距离新年也只有不到半个月了。
因为不是外出游玩的缘故,所以车厢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严肃,我坐在靠窗的一侧,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发呆。
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涩疼痛,于是我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随着汽车行进而微微晃动,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我甚至可以听见身侧赤司的呼吸声。
忽然心神一动,我抬手按下一侧的车窗键,因车身高速行驶而产生的冷风便“呼”地倒灌进来,耳侧的长发也随之飘摇。
就在此时,我将双手围成喇叭状,仿佛是想要将秘密诉说给风一般,微微倾身,小声说道:“赤司君,我想要离开了。”
口鼻间呼出的热气氤氲,似丝团,又似烟雾,在我的指尖缠绕,但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而车外寒风簌簌、大雪将至,屹立在旷野上的萧条树木姿态各异,又是一冬啊。
转身对上赤司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我知道,在这迅猛而嘈杂的风声中他并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于是,面对他的不解,我也只是笑着,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我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时刻突然做出了要离开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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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方的道路正在施工,所以我们在一处主干道上下车,此处距离春日山并不遥远,步行十分钟便可抵达。
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抬头看了看四周,显然,同春意盎然的四月相比,入冬后的春日山景无疑逊色了不少,连前往此处游玩的旅客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我对此地并不陌生。
朱红色的鸟居挺立于道路尽头,悬挂在注连绳上的白色纸锤在冷风中微微晃动,而在神社入口的狛犬石像处,有一位紫衣老者在默然等候。
他穿着一身藕荷色绣重瓣菊花的狩衣常服,头发皆被整齐束入头上那顶黑色高帽中,老人虽已年入古稀、发须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含宝光,看上去绝非常人。
“唔,赤司君,稀客啊。”仍是那熟悉的含糊声线。
赤司微颔首行过礼后,便开口道:“松鹤大人,许久未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了。”
他又侧身指着我为神官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鹿岛砂糖。”
老者开怀一笑,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顺势拍了拍赤司的肩膀,和蔼道:“幸会幸会。不过如今风大天寒,山路也有些不好走了,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