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会赏一点财物,但不会赏官职;
有过可是要结结实实地罚,罚过之后还要换人来接替官位。
西凉人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冷了,冷在朝廷看他们如看一条条土狗的目光之中。
他们看不起朝廷,尤其看不起朝廷派过来的那些小官吏——其中竟然还有妇人!
朝廷宁可用妇人,也不用西凉人管理自己的土地!
他们愤愤不平地注视着这一切,却迟迟不曾亮出獠牙。
他们也是人,也会估量朝廷与自己的力量对比,而今大势在朝廷,会被定性为“反叛”的行径,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不会轻举妄动。他们也只敢用鱼肉乡里,用一些并不越界的方式来表达不满,顺便放纵一下自己。
但今日不同了。
有骑士自营中飞马而出,又有骑士飞马而来。
长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显而易见,还挺不错的。
地痞被下狱了,于是没有仗着拳头硬,勒索商贾钱财的人了;
豪奴不见了踪影,家里有漂亮女儿的悄悄出了一口气,甚至看到女儿换了一条整齐罗裙上街时也不曾阻止;
纨绔们被关了禁闭,长安街头上再没有被凉州大马一蹄子踩翻的推车,也没有被马蹄踢伤踢死的行人;
就连那些醉醺醺的兵士也不见了,不错,他们是酒坊最常见的顾客,可他们打酒时是选择赊账还是付钱全看他们心情,要是店家催得急了,士兵们打的就不是酒,而是酒坊的坛坛罐罐。更不用提他们喝醉了酒后,会惹出多少事端,伤到多少无辜的穷苦百姓。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讲文明,懂礼貌了。那些粗声大气的贵人也知道穷人挡了他的车马时,让车夫和颜悦色地说句话,而不是挥鞭就打。
这些骄横跋扈的人一消失,盗匪就变得显眼起来,再抓上几日,长安城中真就变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
百姓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有的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淌眼抹泪,要不要为那位女府君送点什么东西,表一表他们的心意啊?毕竟哪怕是钟公在时,也只是大事上和和稀泥,不曾在小事上也这般清楚分明,给了他们一个公平啊!
甚至就连附近郡县都有了这种感觉!
整个陇中的兵马,似乎都在陆白下令抓捕了那几个纨绔之后,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
陆白看过一封封充满了溢美之词的书信,那其中有官吏的,官吏们夸她这一下做得好,郡县也受益良多;也有小军阀们的,他们也夸她雷厉风行,有大将军之风;甚至还有那几个纨绔家的,这几位父亲言辞里充满了不要脸的讨好,夸她替自己管教了儿子,感激涕零。
将它们抓在手里,敲来敲去。
“我只是抓了这么几个蠢贼。”她说。
“但的确雷厉风行。”陈衷笑道,“他们夸得也不为过。”
“很过,”那一叠信在案几上被敲出了轻微的响声,“他们谁也不来见我,连长安城都不入了。”
陈衷将手放在袖子里,手指搅了一会儿,“确有珠玉在前。”
珠玉在前?这什么话?陆白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陈衷在说什么。
——那场昏礼。
她的确是杀死了几十个宾客,具体多少,她不记得了,但满室鲜血在她头脑中是从未褪色的。
但那怎么能一样呢?
那只是一群背主的贼,而这是大几万的关中兵马啊!
况且这是十年前的事,又是发生在徐·州,关中究竟如何人人皆知的?
她刚想说些什么时,忽然有女吏匆匆走了进来。
“女郎要游骑们去探查的事,”她喊道,“她们都查明归来了!”
陆白骤然起身,“如何?”
“侯选、程银、张横、成宜等人的兵马,确实都归了营,”女吏说道,“另有李堪梁兴两支兵马,正往长安而来。”
陆白手中那无穷无尽的赞美,突然洒落在案几上,支离破碎。
“此间必有人为乱,令关中诸将人人自危,”陈衷立刻出声,“我当出城为使,说以厉害,令其罢兵休战——”
“城中有多少兵马?”她忽然问。
陈衷突然愣了,像是看一个陌生的人,或者至少是一个不理智的人。
可她看向他的目光冷极了,也亮极了。
“我守得住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