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青年在台阶下站着, 光着上半身,背了捆藤条,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她在台阶上目瞪口呆。
寒风袭来, 祢衡打了声喷嚏。
陆悬鱼的思绪终于彻底从轻柔温暖的被子里脱离出来,她侧了侧身,示意祢衡上来。
“请入内叙话。”
那张冻得青白色的脸还有点犹豫,但她向着室内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作了个手势, 祢衡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跟着进去了。
于是人也就跟着进去了。
“给祢先生寻一件袍子。”她吩咐了仆人一句。
祢衡立刻不自在地推拒掉了,“我自有衣物在车上,烦劳府上仆役代为取来便是。”
……想想也对,这要是从孔融府上一路光着身子跑过来,这肺炎妥妥的了。
……但也不对劲啊!
……这是个什么画面啊!大清早的, 这位站门口开始脱衣服!北海城还没那么荒凉啊!早起来也有来来往往的小贩, 有上班打卡的公务员,有挑水的背柴的赶着猪羊走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仆役跑进来, 将衣服交给祢衡, 祢衡刚想穿上, 又忙忙地赶紧放下了。
“昨日对将军那般无礼,皆因在下误解了将军。孔北海一番解释之后, 方知将军忠果正直, 仁心爱物,是天下间难得的英杰!故而今日特来请罪!”
祢衡扑通一下行了个大礼, 于是光溜溜的后背上那捆藤条就滑了下去, 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这一幕特别有存在感, 害她多看了好几眼这个奇葩造型, 才忙忙地扶起了他。
“不要紧, ”她很无所谓地说道,“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她就算有心找茬也是找孔融的茬,找一个根本没出仕,跑来交友的袋鼠的茬有啥意义呢?况且就昨天吵那几句嘴,平原城随便找个大姐过来杀伤力都比袋鼠强多了,所以她根本不会记他的仇啊。
“将军有赫赫之功,却如此仁义宽和,虽古人亦不能及——”祢衡感动得眼圈儿红了,伸手就想摸自己胸口……然后那个手顿了一下。
她还是没明白他想干嘛,于是愣愣地看着他。
祢衡那张冻得发青的脸又变红了。
他忙忙地爬起来,告了声罪,然后躲到屏风后面去穿衣服了。
陆悬鱼自己的衣冠自然也算不得整齐,因此刚见了祢衡一面,也准备起身回去简单梳洗一下,再出来见客。
田豫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客室里其实有点冷,因为门刚刚开过,但好在炭盆烧得还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