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儿也跟着低下头，手中的帕子搅得更紧。
老夫人虽然没有斥责，但语气中淡淡的不满任由是谁都听得出来：“我柳府是什么人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庶女与嫡女同礼制，传出去叫人笑话，让人家都以为我柳家是不懂礼数之人。二丫头只是个庶女，到时候平白带累了大丫头的名声。”
今日是初一，不好发火，老夫人的语调淡淡的。
但说出来的话几乎不亚于一耳光打在秦姨娘与柳云儿母女二人脸上。
怎么平日不显，到了这种时候，在老夫人嘴里，柳云儿好像跟柳明汐比起来，多么的上不得台面。
同天办及笄礼，竟然都到了带累柳明汐名分的地步！
秦姨娘张嘴还要说什么，被柳老夫人冷冷瞥了一眼。
秦姨娘只好憋着忍住。
老夫人已经起了点暗火，实在不宜再提。
秦姨娘装着一副柔弱的模样，退下去，到了柳云儿身后。
柳云儿想着方才老夫人的话，忍不住瞥了一眼柳明汐。
就见柳明汐端端正正坐在桌侧，手中端着茶杯，垂着眸子轻轻拂开茶面的浮叶，啜饮一口后，将茶杯放回原处。
好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要不是有个做嫡母的亲娘，柳明汐哪儿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只需要等待及笄礼到来的那一天就行？！
柳明汐察觉到柳云儿的视线，也不去看她，心中冷笑。
上辈子及笄的时候，她与柳云儿是一起办的及笄礼。
那时，母亲一力劝阻她，告诉她嫡庶有别，若是她真心想为柳云儿也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母亲可以帮她再操办一场，重新为她请赞者。
偏偏柳明汐被柳云儿哄的晕头转向，觉得嫡庶之别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她们的姐妹之情重要。
拥有相同的赞者，只会让外人称赞她们的姐妹情。
柳明汐便信了她的鬼话，跟着洛绾绾哭求了许久。
洛绾绾最心疼这个宝贝女儿，哪里架得住柳明汐一通哭，当晚就答应了柳明汐，叹着气为柳云儿也操办了一套同样的衣裳，与稍差一些的头面，还去同辅国公夫人说好话，让她答应也为柳云儿一个庶女行赞礼。
辅国公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觉得柳家是在侮辱她。
若非实在是看在洛绾绾的面子上，根本不会答应。
柳明汐当时哪里知道这些，还是后来，才从柳明决兄弟二人随口一提中得知。
而柳云儿却在这场及笄礼中获得了无数的好处。
前来参加及笄礼的宾客们觉得，柳家是拿柳云儿一个庶女当嫡女养着，她在柳家中的地位不会比柳明汐差。
也是由此，柳云儿日后在京城贵女中，几乎无人轻视，给足了她脸面。
呵，打的多好的如意算盘，让她的娘去低声下气的求人，被人下脸子，自己却得了好处在京城闺秀中扬眉吐气。
上辈子她蠢的离谱，这辈子却绝对不会再给柳云儿这样的机会。
早上这一出没什么动静，老夫人年纪大，很快乏了，各位主子们自老夫人院子中离开，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中去。
洛绾绾与柳明汐、柳明耀兄弟几人还要准备着，明日要去镇国公府为他们的外祖父外祖母拜年。
洛绾绾跟自己的儿女叮嘱一声，让他们明日早些起来，届时带上礼物，随着她一道去镇国公府。
柳天成这个当女婿的，到时候也是要随着他们一道去的。
兄妹三人点头，让洛绾绾先去忙。
柳明决与柳明耀随后也笑着对柳明汐道：“妹妹快回去吧，眼下天还冷的很。我们也先回院子里去，明早咱们一道去外祖家。”
柳明汐笑着道：“好。”
说起来，她有段时日没去外祖家。
还是上次寿宴见过外祖母，也有些想念了。
柳明汐心中想着，不知道该为外祖与外祖母备什么礼物好，忽然听见身后有道柔柔的声音唤住她：“姐姐……”
柳明汐顿住脚步。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
她面上的笑容不变，缓缓转过身去，对着柳云儿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二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样冷的天，你连汤婆子都没有带，还不快回自己的院子中去？”
柳云儿僵着脸，可为了自己的未来，她眼下不得不低声下气，垂着眉眼轻声道：“姐姐，云儿想求你一件事。”
柳明汐眉梢轻轻挑了挑，笑着问：“二妹妹，我们之间不必这样吞吞吐吐，有什么事，你说便是，若是能帮，我定然是会帮你的，我们毕竟是姐妹，你说是不是？”
柳云儿听见柳明汐这番话，心中陡然升起希望，连垂下的眉眼都忍不住抬起来一些：“姐姐说的是。姐姐马上便要办及笄礼，云儿与姐姐只有月余的岁数差别。云儿是想着，母亲操办及笄礼这样劳累，若是操办完姐姐的及笄礼后，又马上为云儿操劳，实在是过于劳累。所以云儿想，不如与姐姐在同一天举办及笄礼可好？”
她黛眉轻轻垂着，一双含情目希冀的望着柳明汐，换了上辈子的柳明汐来，眼下定然已经心软的不行，什么话都能答应柳云儿。
但眼下，柳明汐只觉得可笑，轻声说：“那可不行呢，二妹妹。别的忙我大概还能帮一帮，但这件事却不行。早间你不是也听了祖母的话，若是忤逆祖母的意思，我与母亲都是要挨骂的。所以二妹妹，实在是抱歉。”
柳云儿：“……”
她猛然攥紧遮掩在宽大袖笼里的手，指尖掐进掌心的肉里！
柳明汐这个贱人！
她咬着牙，面上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怒气，柔声道：“姐姐，云儿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所以没有想着能与姐姐同时举办及笄礼。只是想着不用母亲再操劳，可以借着姐姐用完的场合，等到姐姐礼毕，客人走后，再行云儿的及笄礼，也是行的。”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双漂亮眼睛里已经含了几分水汽，像是烟波锁愁的一汪秋水，叫人怜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