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个饿死的君子吗?”
有读书人很想争辩一句,的确是有那种饿死不失节的君子,但这句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这种人都是特例,是极其少见的存在。
大部分人也是在不那么饿着肚子的情况下,才会做一个好人。那些落草为寇的人,在能吃上饭之前,哪个不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户?
“儒学的境界太高了,成了空中楼阁。”尹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假如现在我大唐人人都是君子了。”
“少吃一些,饿着点肚子,也甘愿做一位君子了。”
“那二十年后,人口增加了怎么办?”
说着,尹煊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块地只能养活十个人,那如果要养二十个人、三十个人,乃至一百个人呢?”
“到时候大家都饿死了,就算成为君子那又有什么用呢?”
尹煊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成为君子是精神境界的需求,可在此之前,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穿好衣,这些物质上的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孔颖达深深看了一眼音讯啊:“所以先生这才一直在研究能让人吃好饭、穿好衣的学问?”
尹煊点了点头:“我认为,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孔家人啊,只知道守着先祖那点遗产,可那是你们先祖的东西,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你们的东西。”
“守着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又做不到发扬光大。”
这话让孔颖达更羞愧地低下了头,从秦开始到如今的大唐,扰弄风云、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从没有他们孔家人的身影。
而后,他抬起了头,看向尹煊。
心里落定一个主意。
“今日就多谢先生指教。”孔颖达站起来,拜揖行礼,而后离开。
他一直都想为自己的家族做一些什么,或者说,想让自己这个家族,看起来能更像是孔子后人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这样,做一个受先祖蒙荫的可怜虫。
回到家中。
孔颖达方才在书房坐下,墨都还没研好,门就被推了开来,那两位年轻人又走了进来。
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一个人拱了拱手,咬牙切齿地问道:“大叔怎又去见那个县男了?”
孔颖达抬头看着他们:“我做事,还需向你们通禀?”
“大叔你当同他划清限界了。”另外一名年轻人开口,眯着眼,“否则族老就要请您回去一趟了。”
孔颖达点点头:“勿需他请,这段日子,我便要回去一趟。”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茫然。
孔颖达一敲桌子,紧接着说道:“我孔家迄今为止也有千年传承,先祖曾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
“我孔家也到了孔贼的程度。”
“过些日子,我便要回去,重正家纲。”
两个年轻人眼睛瞪圆,愕然地看着孔颖达,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