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庸医摇头,向他请辞,他要回师门一趟,归期未定。
莫焰站在门外听着他们谈话,握着剑的手,不自知地收紧力道。
他心里蓦地升出一丝恐慌,她真地要死了?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她。
范庸医从陈穆愉那儿离开,就从住处收拾了行李,当日就离京了。
他这一走,沈归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静日子。陈穆愉因为身份限制,现在也很难出宫来看她一次。
她将陈穆愉的叮嘱彻底忘到了脑后,晚上重新开始专心熬夜看话本子,偶尔兴致来了,喝喝小酒,悠闲自得,没人在她耳边念叨。单从这些看,她的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好。
陈穆愉监国了几个月,政事一直处理的很好,他对朝堂的把控,也很是符合天楚帝对他的期许。
看世家大族对皇室的威胁削弱,先前自己怀疑的几件事,经过查验,亦是他多心,九皇子大婚之后,天楚帝将政事完全交给了陈穆愉。
又过了近一个月,陈穆愉几乎已经可以掌控整个朝堂,他虽还是太子,天楚帝却可以称之为太上皇,安心在明崇殿颐养天年。
然则,没有国事所累,天楚帝休养许久,身体依旧没有好转。
陈穆愉无论再忙,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看他。
一段日子过去,他看出天楚帝的精神越来越差。
他向张德素询问天楚帝的近况,从张德素的回答里,天楚帝的状况似乎还好。
可有一日,陈穆愉过去看望天楚帝,恰好撞见天楚帝吐了血。
从明崇殿出来,他特意又让人去找了太医院的宋院正。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宋院正终于透露,天楚帝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
天楚帝先前中的毒虽然不深,但是那慢性之毒,对他身体的侵害时间太长,再加上上了年纪,之前不曾好好注意身体,毒解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曾恢复。后又连续遭遇秦王逼宫、丧子之事,他身心严重受损,忧思过重,坏上加坏,他的身体就更差了。
这种情况下,他又担心,太子初立,根基不稳,他若出事,太子定会被那些野心勃勃的老臣和世家刁难,故而,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其次,这一年北疆局势一直都很微妙,即使现在去了个郭子林,情况比先前好一点,但是那里的危机和风险一直都未彻底解除。天楚帝更担心,他身体不好的消息此时散出去,敌国就会蠢蠢欲动,边疆危矣。
他没将这件事告诉陈穆愉,也是想让他可以安心学着处理国事,不被分心。
重病之下,殚精竭虑,他的身体,也一直未能有好转。
陈穆愉听出了宋院正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直接问了他天楚帝还有多久的日子。
宋院正惭愧透露,好好将养,兴许可撑一年。
陈穆愉见他犹犹豫豫,眉心蹙起。
他说的是最好的情况?
宋院正头垂地更低,不敢做声。
陈穆愉沉默半晌,直问,那最坏的情况是多久?
宋院正被他盯了半日,颤声给出回答。
三个月。
宋院正和其他人离开之后,陈穆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呆愣了许久。
受他母后的影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点讨厌他父皇的。
仔细想想,作为父亲,他或有不足,但对他也没有特别差,甚至有的时候是格外包容的。
听到他可能只有三个月了,他心里堵得厉害,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是真的不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若有一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多半意味着,他失去了父亲。
他已经习惯和沈归舟分享一切的消息,不管是他个人的,还是会影响大局的。醒过神后,他准备将这个事告知沈归舟。
喊了云泽过来,他却有些彷徨了。
坐上那个位置,多半意味着他会失去父亲,同时,他离失去她,是不是也不远了。
这日下午,他看着书案上摆着的折子,走了好几次神。
最后一次,若不是旁边的内侍及时提醒,朱砂差点就滴在折子上。
将那些紧急的折子批完,他还是叫来了云泽,让他将天楚帝的情况告知沈归舟。
他忧心将要面对的局面,可他知道她定也是最关心这些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忧心,去隐瞒她这些重要的事情。
沈归舟听云泽转告完这些后,没有带任何话给陈穆愉。
她心里想法如何,云泽猜不到,也不敢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