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仅仅是她的猜测,至少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只是其一。”沈归舟摸着茶杯把玩,“更主要的,是陛下在等。”
秦王困惑不解,“等?”
“陛下在等,安国公主动推拒此事。”
什么!
“他等待的这些日子,亦是他们君臣几十年,最后的情分。”
秦王眼里有了惊愕,什么叫做最后的情分。
“夫人,是说……”
秦王心里有了猜测,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就是王爷想得那个意思。”沈归舟帮他肯定,“从陛下宣布贺家小姐为和善公主之时,他们君臣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也就没有了。”
秦王妃也听懂了,她看向秦王,两人的神色都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从容。
沈归舟悠悠道:“与知己交,共富贵易,共患难难;与君王交,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秦王抬起眼睛望向她。
“安国公三朝元老,为天楚社稷辛劳一生,钟鸣鼎食,安享清福,本属应当。陛下也未曾亏待于他,所行所德,甚至已经超越历届君王,实属难得。他们原本可以成为千古君臣之典范,可惜,人心易涨,欲壑难填,有人明知君臣有别,却妄想偭规越矩,挑战陛下的底线。”
秦王听出个大概了,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安国公早已位列一等公,身份之贵,堪比郡王。可他不仅不感念君恩,还想要更多。”沈归舟说着突然反问秦王,“王爷,假若今日您是陛下,您会怎么想这种人,又会怎么对待这种人?”
他?
若他是帝王……他会觉得此人贪心不足,目无君主,这种世家大族,对帝王、对皇室绝对是一种威胁,不应该让其继续发展。
沈归舟替他回答:“没有帝王可以允许,这种试图越界的人存在。”
的确如此。
秦王想到此处,有一个疑问:“安国公自己在那之前,可有看出父皇的心思?”
“他是三朝元老,深谙君心,王爷觉得,他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那就是看出来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陛下的想法,知道陛下已经不想让安国公府更进一步了。可是,为了门楣不衰,他却还是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去做了。他想与陛下赌一把,赌帝王心,赌他与帝王之间的情谊,更赌自己能够赢过陛下。”
他是觉得,一旦贺叶蓁顺利成为和亲公主,那么只要陛下不想和北漠开战,就不会为难安国公府。
秦王知道,自长隆银号被抄后,安国公的处境也不是太好。
出一个和亲公主,是他为自己、为整个安国公府找到的一条生路,亦是一个保障。
那么,即使他知道天子的想法,依旧去做这件事,也是正常。
可是,秦王没想到,这和善公主竟然会是他父皇所做之局。
“以王爷对陛下的了解,王爷认为,安国公和陛下的这场赌局,安国公还有胜算吗?”
以他对他父皇的了解,若这本身就是他父皇用来试探安国公的,那安国公胜算不大。
别说北漠本就不中意贺叶蓁,就是他们中意,他父皇也不可能让她嫁到北漠。
想到这儿,他猛然想起了寒华寺的案件。
不,不是胜算不大。
是已经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从贺叶蓁在寒华寺闹出丑闻,还牵扯进杀人案时,安国公那些许胜算,就已化作云烟。
当时还多了一个北漠太子,和亲公主的丑事,被北漠太子亲眼目睹,这件事就更不可能了。
不然,父皇也不会准许刑部去安国公府抓人。
刑部的行为,就是父皇的态度。
还有老七!
他就说这乐乡侯夫妻俩过得好好的,宣阳侯为什么突然就态度强硬的要让自己的女儿和离,原来是老七也早就看出了名堂。再加上他在户部查出的事情,让他看到了安国公府的危机。
大家的那些猜测并没有错,宣阳侯这样做,就是想让自己、想让老七快速和安国公府划清界限,以免受累。
至于安国公,他改变了对老四的态度,又替老四承下了那些债款,不仅仅是因为老七的雷霆手段,让他感受到了来自户部和那些名单上的人施加的压力,觉得不能再让事态扩大,更是因为他自己也已经读出了父皇的心思,知道自己彻底赌输了。
同帝王做这种赌局,输,就意味着死。
他至今对他也算恭敬,也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