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跟着进来,管家不用吩咐,就自己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同贺舒窈带来的嬷嬷一起亲自在门口守着。
安国公见贺舒窈自己找了位置坐下,也没有要给他问安的意思,道:“不说老夫要死了,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贺舒窈端正坐着,声音如常,“父亲说得哪里话。”
安国公还没来得及欣慰,她又补了后半句。
“若是您死了,我就不回来了。”
安国公一口气哽在胸口。
贺峻站在一旁,听清她说什么,吓得不轻,急忙斥了她一句,“舒窈。”
贺舒窈看都没看他一眼,她转头看向安国公,对着他阴沉的脸,神色自若。
他们眼神对上的那刻,站在视线范围之外的贺峻感觉手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小妹。”他提着气劝贺舒窈,“快给父亲道歉。”
贺舒窈连个反应都没有。
不过刹那,贺峻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他以为安国公会发怒时,后者开了口。
“随你,反正到时候,老夫也看不到了。”
苍老的声音听不出在意,也听不出怒气。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拐杖,准备站起来。
贺峻听得一愣一愣地,还没缓气,见他起身,赶紧上前搀扶。
安国公拄着拐杖走到上首坐下,大概是这两日愁思过多,行动看着的确没有前些日子利索。
落坐之后,他望向贺舒窈,知道她也不会想寒暄,便让贺峻直接和她说正事。
贺峻收到指令,将最近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和贺舒窈说了一遍,以及找她的缘由。
贺舒窈听完后,简单概括,“你想让我替你约见言沐竹?”
安国公没有出声,贺峻代为答话,“父亲前后给他下了两次帖子,私下里也约了他一次,他都未做回应。”
最近接二连三的变故,看似受影响的人不少,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安国公府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
若说这是巧合,就是自欺欺人。
言沐竹在寿宴上送了那么大的两份礼,如今又不愿见面,这些事情,不是巧合,那和他有关联,已经毋庸置疑。
贺舒窈抬起眼睛,“父亲这么大面子,他都不肯给,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会答应见我?”
若事情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言沐竹的目的不就显而易见了。
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那种人,想法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贺峻话堵在嘴边,欲言又止。
安国公眼神一凛,视线直射向她。
贺舒窈并不惧怕这种气场,还道:“再说,上次父亲不是说,不就是一座矿山,影响不了安国公府。那现在也不过是损了一家地下银号,想来也应是撼动不了贺家的地位的。”
贺峻卡住,反应没及时跟上。
安国公则被她前半句的讽刺气了一下。
那时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那座矿场的背后牵扯甚广,从那里输出的银子,也流进了很多地方。
曝光又如何,就算有人想查,也不会查到安国公府。
更甚至,安国公府都不用出面,这件事就会被人压下去。
至于银子,可以再赚。
长隆银号被抄,若是损失的只是银子,局面也不会糟糕到无法挽回。
然而,它被查抄的不仅是银子。
他们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最重要的账册和名单就到了陛下手上,陛下还下旨彻查。
除去长隆银号的损失,昨日里询问了好些个钱庄掌柜后,他还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可能低估了交币造成的影响。
它已经完全破坏了国库钱币的稳定,京都的混乱恐怕不会因为交币被封停就自动停止。
国之根本,在民,民之根本,在生。
财政,乃民生之基础, 家国治理之支柱。
此事解决不好,天子之怒,可想而知。
凭着燕王如今和言沐竹的关系,安国公也开始怀疑,燕王最初整出这么个东西,是不是就是一个局,一个言沐竹专门针对安国公府和秦王的局。
秦王、燕王这两日的反应也不在的他的预想中,没有任何人动作,这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