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又道,
“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去点货?”
“好!请!”
当下一旁有管事带着几名下货的苦力,引着顾三他们去了库房,打开上了三道锁的库房门,请了顾三进去,又将那送货的清单取出,顾三也将自己早在京城时就收到的发货清单取出,与那管事的一一对应,他们点了一样,那些苦力们就过来搬动一个,让顾三查看上头的封条与印章可是完整,这一批货那边发的实在很是不少,这一点便是半夜去了!
而外头的四莲与汪妈妈都扮成了男子,与曾驴儿一起在码头上四处走动一阵,汪妈妈便低声对四莲道,
“少夫人,码头上有不少人!”
汪妈妈口中的人自然不是这来来往往忙碌着上货卸货的脚夫苦力,也不是趁夜赶路的行商旅客,而那些假扮小商小贩,又或是隐在暗处目光阴沉的盯梢之人。
四莲点了点头,
“看来……那段雄飞是还没有死心?”
弘治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来三日了,通州城除了全城素缟,勾栏女支院全数关门,歌舞停歇之外,一切都是如常,码头上繁华依旧,只是将那高高挑在桅杆上的红灯笼,换做了白灯笼,周围的酒肆茶楼少了些嬉笑喧闹,众食客们都是低头吃酒,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
四莲的目光扫过路旁的小酒馆,
“我们去坐坐吧!”
三人进了酒馆,寻了一处临窗的角落坐下,又叫了小二要了一壶酒,两盘下酒菜,四莲看了一眼盯着旁人吃面直咽口水的曾驴儿,他年纪轻轻不扛饿,又受了伤,虽说吃过晚饭出门,可见到旁人吃着香,他也跟着饿了。
四莲让小二上了一大碗面,加一盘卤肉,小二端上来曾驴儿不敢吃,四莲推到他面前,
“吃吧!”
曾驴儿红着脸挠了挠头,低头吃起了面,四莲与汪妈妈端着酒杯在唇边碰了碰,转头瞧向窗外,这处正瞧得见顾三进去的地方,
“少夫人,也不知三公子几时能回来?”
四莲想了想道,
“听说这一批货数量极多,点起来怕是要些功夫……”
又问汪妈妈,
“那些人还在?”
汪妈妈点头,装做不经意间转头看了看后面,
“这堂上便有一个……”
又用下巴冲外头点了点,
“那边卖烧饼的是一个……还有远处鼓楼上有人……”
她连点了几处,听得那曾驴儿一双眼瞪得老大,
“妈妈您这眼儿当真是神了,您老人家是怎么瞧出来的?”
汪妈妈淡淡一笑,
“这也不难,你多走几年江湖,再练就些内功,再看这些人……就会发现,他们的动作体态,说话时气息吐纳的方式,还有两腿双臂用力的姿态便可知晓,这些人是有内家功夫的,更不用说……你瞧瞧那卖饼的小贩,有人打眼前过也不知招呼买卖,他那双手倒是十分粗糙,却不是在炉膛里烤出来的,是练铁沙掌,练出来的……堂上那食客也跟我们一样,盯着那边码头,瞧瞧他桌下面那一双腿儿,又粗又壮,一看就是下盘功夫极稳的……”
汪妈妈一通点评,四莲与曾驴儿不着痕迹的打量,见果如汪妈妈所言,不由都是叹服,
“妈妈果然是老江湖!”
汪妈妈叹气,
“女人家家的,谁不想在家里安享清静,让男人出去挣银子,自己在家生儿育女……”
一来她是生不了,二来她那死鬼丈夫脾气大,性子古怪,家里那几亩田地他不肯种,又端着架子不出去寻营生糊口,她无奈之下才会偶尔出去走一走江湖,帮人护着镖,或是给出行的大家小姐做个随行的女护卫,有时出去月余,有时三五天,在外头餐风露宿好不辛苦,省下来的钱拿回家去养活一家子!
到头来自己却是被婆家那样的对待!
汪妈妈想起以前的日子,肚子就是满满的辛酸,如今的日子虽说是做下人,可少夫人性子柔和,几个丫头又听话,八爷对自己也极尊重,倒是比在家里强上百倍!
三人说着一会子话,却见得码头上突然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着了飞鱼服,挎了绣春刀,为首的那一个骑在马上,身形高大,相貌英武,四莲没见过此人,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这人是谁?”
她不识得,曾驴儿却是识得的,当下小声应道,
“是锦衣卫的段千户!”
这些个锦衣卫每日里鲜衣怒马,纵马长街好不威风的样子,曾驴儿很是羡慕,立在街边看得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四莲闻言哦了一声,
“原来是他!”
看来……他这是听到消息,过来堵顾三公子的,这是……还没死心?
四莲看了一眼汪妈妈,刚要说话,却见人群里拉出一人来,却是那顾三的兄长顾大,四莲眉头一挑,
“他们把顾大带来做甚么?”
顾大换了一身衣裳,头发用发带高高扎起,面上被红桃扇了耳光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了,只嘴角还有破口,他出门时显是打理过一番的,这一打理过后倒还是那儒雅俊气的公子,只被人拉拉扯扯的,却是多了一丝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