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油纸伞转了又停下,在场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白阳没有回答文摘月的话,有人却等不及了。
岳武的双眼兀然瞪大,两灰一白三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分别是老道士、冬化雪以及文摘日。
没有掀起轻风,没有激起尘埃。不是速度,不是功法,而是缩地成寸、瞬间移动似的仙人神通。
整片天地浑浊暗淡,唯有岳武所在的一片空间,亮如白昼,一道璀璨的光团,剑光流转,剑气涌动,如大海一般一浪一浪,汹涌澎湃。
文摘星和冬化雪体表霞光蒸腾,与岳武身后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紧张地对峙。老道士的脸上仍然云淡风轻的笑容,两名魂界大能没有办法让道士脸上生出任何变化。没有一道剑花能够拍到岳武的身上,也没有一丝血拂尘能够粘岳武的身体。岳武的喉咙被三人的火气哄干涩,火·辣·辣地疼,用蚊蝇般的声音喃喃一句:
“前辈们,我爷爷,是让白兄做决定,你们何必围着我呢?”岳武想要摇头,余光之中,却有两张鸡皮紧贴在他的肩膀上,稍一转头,便会来一个亲密接触,只得作罢。
话从口中出,手里握紧了折扇,求救似地看向白阳。
“我们都知道他的答案,只能问你。”文摘星无奈地摇了摇头,怜悯地看向自己的孙子。
“哈哈哈,贫道正有此意。”老道士见偷袭不成,笑声既出,人又出现在了远处不知何时枯木逢春的柳梢之巅,仍旧握着一把血拂尘,气定神闲地看着剑墙和岳武,面不改色、气定从容。
冬化雪盯着那把拂尘,愈发觉得那血拂尘,很像一把剑,因果之说,果然无解。
月光并未跟随老道士移动,已经流水散去,夜幕下,灰蒙蒙,整片天地灰蒙蒙。
“都是我的?”岳武试探着说,余光烙铁似地焊在了城墙之上默不作声地周永憨身上。此时的情况已经明了,真正能决定杀身剑与圣剑归属的,是沉默的周永憨。
华城守城兵只有一人,华城剑墙上的万剑都是周永憨的剑,无论圣剑,还是杀身剑。只要爷爷自诩为剑,就是周永憨的剑。周永憨除了瞥了一眼
“我觉得白兄的答案,很完美,那就都给白兄如何!”听起来似在征求意见,却用了陈述句,且加重了语气,好像已经吃定了,众人不敢和白阳相争。白阳眼眸一亮,身子不动,脑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样子颇为滑稽。
可真是一个完美的答案!白阳对于岳武表面讨厌实则偏爱的态度,已经人尽皆知,给了白阳,与给你有什么差别。这个答案,就连老道士都不禁愕然苦笑。
白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认为岳武进步很大,已经得了自己一丝丝的真传,吾道即将不孤。本就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自己爷爷成了剑,自己不握,却要让给别人,脑残?
周永憨周永厚两兄弟一人站在城头,一人站在城下,尽皆如剑,似山似岳,无可撼动,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夜风涌动,周永憨两米长的黑发、一米长的胡须,周永厚右手空荡荡的衣袖,紧紧贴着身体,亦一动不动。
岳武的话音落下,周永厚忽然抬头望向大自己二十岁的兄长,平静地等待着兄长的决定。看到文摘星的血人模样之后,他便明白了杀身剑的真正意义,明白了兄长守城五十年的深层缘由,剑修自然比不时剑修的修士更懂剑的奥秘。
半百岁月,全功未竟,是放弃还是执着?成与不成,皆在今夜。
同样不说话的,还有李虎,金身罗汉一般站在华城正中,稳如泰山,镇压一切能够威胁到华城的震动。
蓝发老妪端坐在虚空之上,关于这个身兼两派长老的女子,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切,昏昏欲睡。
血人文摘星哎呀哎呀地挠了挠头,抓的脑袋变成了血花血液霎时波浪般涌动,滂湃的剑意潮汐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出。文摘星很想骂人,除了小爷,谁能骂过我,当年还没有冒头的赵霸刀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漫天的血红再次将岳武和白阳席卷在内,不同的是,白阳的手里有一把青油纸伞,为单掉的尸山血海增添了一抹灵气,不同的是,这一次,进入战场的,不止他们二人。看着那把请油纸伞,岳武下定了决心,华山事了,一定要与白阳学棋,能够知道什么时候带伞不带伞岂不是很方便。
“孙子,这就是当年的战场,这就是当年的血,而我身边这些,”无剑身的圣剑再次出现在了文摘星的手中,话到一半,圣剑剑柄兀自开始从文摘月手中吸收血液,血液凝成一道妖艳的血红的剑身。
文摘星的右臂消失,化为了剑身。
血剑,悬浮在空中在的万把飞剑上轻轻滑过,如清风弄波,掀起声音的涟漪,如无月无星无灯之夜的号角,带着嘶吼咆哮、雷动的鼓声与万马嘶鸣、惨叫谩骂声嘶力竭从剑鸣中传来。
唐笑正趴在地上看着老道士和华山派、一剑宗对峙,无奈叹息,此事已经超出了他们三人的能够干预的范围,唯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求一个全身而退,齐百斩与唐震同样震撼莫名,已经说不出话,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其他人,不停地大口喘息。
文摘星话音落下,唐笑突然感到身下的泥土竟然湿润了起来,黏黏糊糊的,像是踩烂了的豆包,低头一看,土地竟然变成了粘稠腥臭的血液,虽不沾身,却比噩梦之中的地狱还要瘆人。
唐笑哇地惊叫着蹦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似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左右观望,未发现旁人有什么异样,自己仿佛被剥离了。